养心殿内，烛芯爆开一朵灯花，将皇帝眉间的褶皱染成暗红。谢鸾音跪坐在织金软垫上，腕间银镯随着搅动参汤的动作轻响，声音似浸在蜜里的刀刃：“陛下看这参汤，火候过了便发苦，火候未到又难化药劲。”她垂眸吹散热气，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三皇子掌军一事，倒像极了这碗汤药。”
皇帝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哼，奏折边角在掌心搓出细碎纸沫。谢鸾音适时将白玉盏往前推半寸，盏中人参在琥珀色汤汁里沉沉浮浮：“先帝当年与诸位王爷博弈时，市井流传的童谣里藏着多少刀光剑影。”她突然剧烈呛咳，帕子掩住唇角，指缝间渗出的血珠坠入参汤，绽成红梅，“如今御史台的折子如雪片飞来，倒让臣妾想起父亲被构陷时，满城也是这样的‘铁证如山’。”
与此同时，三皇子的王府内，青竹帘被夜风掀起一角。玉笛横在膝头，他修长的手指抚过笛身镌刻的云纹，突然轻笑出声，惊飞了梁上栖息的夜枭。贴身侍卫单膝跪地，密报在月光下泛着冷白：“殿下，消息源头指向掖庭宫。”
“她倒是舍得下本钱。”三皇子用笛尾挑起侍卫下颌，月光在他眼底碎成寒星，“去告诉影卫，盯着太子私库里那批西域进贡的夜光琉璃盏——听说北疆使者最爱用它饮毒酒。”他忽然将玉笛重重敲在案几上，震落满架书卷，“还有，查清楚三年前谢家灭门案，是谁在刑部卷宗上多盖了半枚印。”
三日后，当匿名信展开在御案上时，谢鸾音适时踉跄着扑倒在地。她的指尖深深抠进青砖缝隙，声音带着破竹般的绝望：“臣妾在御花园的假山里捡到它，那里常年潮湿，信纸边缘都发了霉...”她突然剧烈喘息，伸手去够案上的信笺，却被皇帝一脚踢开，“陛下看那落款的私章，边角缺了个月牙，正是西皇子去年摔碎玉印后新刻的！”
金銮殿上，三皇子垂眸立在龙柱阴影里。太子的咆哮震得藻井流苏轻晃：“西弟勾结北疆，如今竟想拖本宫下水！”西皇子的佩剑己出鞘三寸，寒光映着他涨红的脸：“皇兄私吞漕银时，怎不见这般义正言辞？”
“都给朕住口！”皇帝的九龙杯砸在丹墀上，瓷片溅到谢鸾音脚边。她瑟缩着往阴影里躲，却见三皇子缓步上前，玉笛在青砖上敲出清越声响：“儿臣愿领黑骑，三日内查清真相。”他转身时，衣摆扫过谢鸾音发顶，声音压得极低：“谢姑娘可知，太子书房的暗格需要三重机关？”
当夜的大理寺地窖，血腥气混着烙铁的焦味令人作呕。苏然旧部的惨叫戛然而止时，三皇子用笛尾挑起尸体眼皮，看着箭尾缠着的金线冷笑：“太子的金丝软甲，倒是舍得用在灭口上。”他突然将玉笛抛向空中，寒光闪过，箭杆应声而断：“去告诉谢姑娘，书房第三块地砖下，有她想要的东西——不过要小心，那里养着会吃人的机关兽。”
掖庭宫的烛火彻夜未熄。谢鸾音将密报凑近烛火，火舌舔舐间，“东书房暗格”的字迹化作灰烬。她抚过窗棂上凝结的露水，忽然轻笑出声，惊得梁间夜枭扑棱棱飞走：“太子，当年你让人往父亲酒里掺砒霜时，可曾想过，这报应竟如潮水般涌来？”窗外惊雷炸响，她望着乌云翻涌的天际，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场雨，该洗清谢家满门的冤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