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酥酪闻着格外香甜,本宫让你准备些傅恒喜欢的吃食,你倒好,只拿了两块他爱的芙蓉糕。”
皇后放下书卷,目光落在尔晴手中的点心上,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傅恒是不是又惹到了尔晴不高兴。
她亲眼瞧着尔晴从小小的一个小姑娘在长春宫长成这样亭亭玉立的样子,待尔晴就如同自己的亲妹妹一样。
她虽然是察觉得到自己的笨弟弟对尔晴的情愫,可是尔晴这样的资质……
皇后知道尔晴在长春宫深入简出是为了不太过招摇,即便是皇上来了长春宫,她也只是低着头尽量避着些,
她是个难得的心善又处处妥帖的好姑娘,只是见着她一日胜似一日姣好的容貌,富察容音心中也隐隐有些惴惴不安。
尔晴的容貌,她一介女子见了都我见犹怜,更遑论是皇上。
皇后如此担忧自然不是因为妒忌,若是因为皇上的多情而心有戚戚,那皇后整日看见这满宫妃嫔非得把自己看的妒火中烧。
她只是害怕,害怕尔晴成为下一个她,身不由己,永失自由,只能被拘在这小小的华丽的皇宫之中,做一只美丽又腐朽的木偶。
“傅恒大人每次来长春宫用的点心都不多,娘娘奉行节俭,奴才等人自然要上行下效。”
尔晴将骨碟轻轻放在皇后手边的小几上,又为她斟了一杯温热的菊花茶。
“娘娘近日胃口不佳,奴婢特意让御膳房多放了些桂花蜜,开胃养人。”
皇后接过茶盏,指尖在杯沿轻轻,却没有立刻饮用。
她的目光越过窗棂,望向远处宫墙上的一方蓝天,神情恍惚。
“永琏最爱吃甜食,尤其是这种酥酪……”
尔晴心头一紧。
二阿哥永琏去世己近一年,皇后却始终未能从丧子之痛中走出。
作为贴身宫女,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皇后每夜辗转反侧,常常独自垂泪到天明。
“娘娘……”
尔晴轻唤一声,却不知该如何接话。任何安慰在这样深重的悲痛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傅恒也担忧的看着姐姐,若非尔晴在这儿,他定要好好跟姐姐陈清利弊,无论用尽何种手段都要让姐姐清醒过来。
皇后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回目光,强打起精神尝了一口酥酪。
“味道很好,你有心了。”
尔晴看着皇后勉强的样子,心中酸楚。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香囊。
“娘娘,奴婢昨日在御花园看到早开的茉莉,采了些制成香囊。茉莉安神,娘娘放在枕边或许能睡得好些。”
皇后接过香囊,指尖轻抚上面精细的绣纹,是一枝并蒂莲。她终于露出一丝真心的微笑。
“你的绣工越发精进了,只是你如今是长春宫的掌事宫女,这宫中千头万绪的琐事都让人应接不暇,还要为了本宫如此操劳,本宫瞧着你这些日子都憔悴了不少。”
傅恒煞有其事的附和着,“是啊,尔晴近日瞧着都消瘦了。”
但依旧足够光彩夺目,让他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神,傅恒默默想到。
“奴才是娘娘的奴才,无论为娘娘做什么都是应当的,只有娘娘展颜,奴才才能开怀。”
尔晴垂眸,掩饰眼中的心疼,皇后待她很好,所以她也想回报这样好的娘娘一二。
她知道皇后每晚都会去佛堂为永琏诵经,常常跪到双膝淤青,作为宫女,她不能首言劝阻,只能用这种方式默默关怀。
尔晴轻轻握住皇后冰凉的手:“娘娘,二阿哥定是希望您平安喜乐,不如去御花园走走?御花园的茉莉虽不如咱们长春宫,但近日西府海棠开得正好。”
皇后看着尔晴关切的眼神,终于点了点头。
“也好,等明日用了午膳,你陪本宫去吧。”
傅恒落在尔晴身上的目光太过于炙热,让皇后看了都不由得侧目,她轻咳了一声,让自己的弟弟注意些,别吓着了娇弱的尔晴。
“听闻你近日新学了一曲《清平乐》,琥珀说你弹的极好,如昆山玉碎,不如抚给本宫听听?”
“奴婢遵命。”
尔晴心中一松,知道皇后终于愿意暂时转移注意力。
尔晴抱着古琴回来时,发现皇后己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傅恒的脸上略有愠色,恐怕又是因为二阿哥的事情这姐弟二人又产生了一些龃龉。
尔晴轻手轻脚地摆好琴案,指尖轻拨琴弦,琴弦在尔晴指尖下微微震颤,发出清越的泛音。
这古琴是祖父在她及笄之年所赠,乃前程大家所制,虽比不上绿绮、焦尾这些传世之名琴,在音色上也不差上许多了。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素白的衣袖随着动作滑落,露出一截如玉的皓腕。
傅恒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抹雪色,喉结上下滚动。
“这首曲子曲调平和,最适合静心。”
皇后微微颔首,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尔晴深吸一口气,指尖拨动琴弦,尔晴指尖轻挑,一连串清亮的泛音如珠落玉盘。
尔晴抚琴时,整个人如一幅工笔画,她低垂着眼睫,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随着曲调的起伏微微颤动。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尔晴的琴音如山间清泉,潺潺流淌,傅恒看得失神,恍惚觉得她不是凡间女子,而是瑶池仙子弹错了琴,误落人间。
“傅恒少爷?”
琴声不知何时己经停止。
尔晴疑惑地看着他,手中还按着微微颤动的琴弦。
傅恒这才惊觉自己竟不知不觉站了起来,连忙掩饰性地轻咳一声。
“尔晴琴艺高超,不输当世大家,我一时听入了神……”
尔晴垂眸,长睫掩去眼中神色:“少爷过奖了,只是些粗浅功夫,能博娘娘一笑便好。”
皇后睁开眼,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嘴角浮现一丝了然的笑意。
“尔晴的琴艺,连皇上养的那些乐师都比不上,只是她素来低调,不爱张扬罢了。”
傅恒正欲接话,殿外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
“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