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车前挡风玻璃上的裂纹像蛛网般蔓延时,小徐的手指终于触到了腰间的木柄手榴弹。
丧尸群的嘶吼声己经盖过了一切——左边穿蓝条纹病号服的丧尸张着流涎的嘴扑过来,右边穿保安制服的丧尸指甲刮擦着金属门框,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他的后背紧紧地贴着那冰凉的大理石墙面,仿佛能感受到那股寒意正透过衣服渗入骨髓。他的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腐臭躯体,最终落在了巷子转角处。
在那里,领队的迷彩服衣角刚刚闪过砖墙,而李博士的眼镜片则反射着微弱的光芒,就像一颗即将熄灭的星子。
"走了,都走了。"他喃喃地说道,声音轻得如同羽毛飘落。然而,这简单的几个字却在他的喉咙里引起了一阵刺痛,一股血腥味涌上心头。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脖颈处,那三道深深的抓痕还在不断渗出血来,鲜血顺着锁骨流淌,滴进了领口。但这一切都比不上他此刻心口燃烧的灼热感。
奶奶总是说他命硬,仿佛他是一个打不死的小强。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自从三天前他替班长挡下那变异丧尸的致命一击开始,他的九条命就己经在一条一条地被削减了。
当最前排的丧尸如饿虎扑食般向他扑来时,他毫不犹豫地猛地扯开了手榴弹的保险。木柄撞击在墙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而他则借着这股反震力,将手榴弹如流星般甩进了那堆积如山的丧尸群中。
黄色的引信嘶嘶燃烧,在灰黑的硝烟里亮成一点火星。
"奶奶,对不住了。"他咧开染血的嘴角,军刀从掌心滑落,"这第九条...总得换点有用的。"
爆炸的气浪掀翻货车顶棚的帆布时,苏小柔的望远镜"当啷"砸在膝盖上。
"刹车!
刹车!"她扑向前座抓住周剑的胳膊,瞳孔因强光收缩成针尖。
二十米外的气浪裹着碎砖扑面而来,挡风玻璃上的裂纹瞬间蛛网般扩散,有碎渣溅在她手背,烫得她倒抽冷气。
叶光明死死攥住车顶扶手,指节发白。
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撞在车窗上,混着邝立新的低咒——副驾上的男人正用袖子捂住口鼻,可那股焦糊味还是钻进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像块浸了毒液的抹布堵在喉咙里。
"那是...手雷?"肖飞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
他扒着车窗缝隙往外看,爆炸中心腾起的黑烟里,有几点暗红的碎布在飞——是迷彩服的肩章。
他想起三小时前在废弃加油站捡到的那张皱巴巴的传单,上头用红笔圈着"李正明博士,病毒抗体研究核心",墨迹还没干。
货车终于刹停在离爆炸点十米的位置。
苏小柔推开车门的瞬间,热浪裹着碎灰扑得她睁不开眼。
等她眯着眼睛看清废墟,后槽牙猛地咬在一起——大理石门框还立着,门内的地面却凹下去半米,焦黑的丧尸残肢挂在扭曲的钢筋上,有半截穿着作战靴的小腿卡在瓦砾里,迷彩裤的膝盖处还留着他刚才看见的血手印。
"是军队的爆破。"邝立新蹲下身,捡起块带焦痕的手雷碎片,指腹蹭过碎片上模糊的编号,"71式,只有正规军救援部队配。"他的声音发闷,喉结动了动,"那小子...把自己当炸药包了。"
叶光明突然扯了扯苏小柔的袖子。
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巷子转角的砖墙上有道新鲜的血手印,往下是半枚带泥的皮鞋印——是李博士的黑皮鞋,他记得清楚,刚才用望远镜时,那老人的鞋尖沾着实验室的蓝漆。
"他们往巷子里跑了。"苏小柔弯腰摸了摸墙上的血迹,还没完全干透,"领队带着李博士,可能还有伤员。"
肖飞突然转身走向货车。
他拉开后车厢的工具箱,金属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苏小柔刚要开口,就见他甩给每人一包压缩饼干,自己背上了那支压箱底的狙击步枪:"李博士不能死在这儿。"
"你怎么知道?"邝立新皱眉。
肖飞把子弹压进弹仓,动作又快又狠:"三天前,我在电台里听到指挥部呼叫——'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李正明,他手里有抗体样本'。"他扣上弹夹,目光扫过还在冒烟的废墟,"那小子用命换他们多跑三分钟,现在,该我们接这棒了。"
巷子里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所有人同时抬头。
三十米外的老居民楼二楼,有块带锈的防盗网被撞开,露出半截穿迷彩服的袖子——是领队!
他的左臂垂着,显然脱臼了,正拽着李博士往三楼爬,身后跟着三只摇摇晃晃的丧尸,其中一只的半边脸己经烂成白骨,却还在机械地抬着胳膊。
"周剑,把车倒到巷子口!"苏小柔抄起冲锋枪检查弹夹,"叶光明,你守车;老邝,跟我上楼!"她转身时,肖飞己经当先冲进巷子,狙击枪在肩头晃出一道黑影。
领队的喊叫声从楼里飘出来:"老张!老张你撑住!"
苏小柔跑得肺叶发疼。
她看见二楼转角处躺着个穿救援服的男人,胸口插着半截钢筋,血正顺着楼梯缝隙往下滴,在青石板上积成暗红的小水洼。
而李博士的眼镜不知什么时候掉了,正扶着墙摸索,白大褂下摆被撕了道口子,露出里面沾着灰的衬衫。
"这边!"肖飞的声音像把刀劈开噪音。
他在三楼窗口架起枪,第一发子弹精准贯穿那只白骨丧尸的天灵盖,第二发打穿另一只丧尸的膝盖。
领队趁机扛起李博士,踩着丧尸的尸体往上冲。
楼下突然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是周剑把货车倒进了巷子!
后车厢门大敞着,叶光明正探出身子挥手:"快点!
丧尸群追过来了!"
苏小柔回头的瞬间,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
巷口的烟尘里,影影绰绰晃着上百个摇摇晃晃的身影,最前面的那只足有两米高,肩膀上还挂着半片消防服,指节擦过地面,在青石板上刮出火星。
"走!"她拽住领队的腰带往上推,"上车就能活!"
而此刻的李博士还在摸眼镜。
他的手指触到楼梯转角处的金属片,拾起来时,镜片上的裂纹里映着楼下涌来的黑影,也映着货车后厢里那包没拆封的压缩饼干——那是肖飞塞给他的,还带着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