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探坟茔
大兴安岭的雪粒子打在桦树皮棚子上，发出沙沙的响声。黄小九缩在柴垛里，鼻尖动了动——三里外的乱坟岗子飘来生人味，还混着股子让人牙根发酸的阴寒。
"小祖宗，可别去凑这热闹。"老黄皮子阿满用尾巴卷住它后腿，"前儿个李半仙儿说过，月亏之夜撞见穿红鞋的，准没好事。"
这小母皮子偏生不听话，金黄的皮毛在月光下晃成一道影子。它记得三天前路过落马坡，看见座新坟的青砖缝里卡着块蜜蜡——那可是能换三斤松仁的宝贝。再说了，自打去年山神庙被推土机推平，黄皮子仙的香火越来越稀，不冒点险咋活？
乱坟岗子的老槐树旁站着个女人，黑袄红鞋，怀里抱着个油纸包。黄小九刚拱开坟头的枯草，就见那包骨碌碌滚开，露出半拉青紫色的人脸——是前儿个下葬的刘寡妇！
"哎哟我的仙爷！"小九蹦起三尺高，尾巴毛都炸开了。更邪乎的是，刘寡妇竟颤巍巍站起来，红鞋在雪地上踩出血印子，首首往它藏身的墓碑走来。
变故陡生！一道符篆突然拍在墓碑上，青焰腾地窜起三尺高。穿羊皮袄的中年男人甩出捆仙绳，绳头铜铃响得人头皮发麻："孽畜！竟敢盗吸新尸阴气！"
黄小九这才看清，男人腰间挂着七枚铜钱，正是李半仙儿的徒弟王疤瘌。它扭身想跑，却被坟头的纸扎童男抱住腿，那纸人嘴里竟喷出黑狗血，浇得它半边毛都硬了。
"慢着！"红鞋女人突然开口，声音像破风箱，"这皮子有灵相，带回去给老太太当药引正好。"她掀开衣襟，露出里面缠着的蛇皮口袋，袋口还沾着几根白毛——是它大哥黄老二的毛！
小九心里咯噔一下。三个月前大哥进山觅食再没回来，敢情是着了这帮人的道！它龇出牙正要拼命，后颈突然一麻，王疤瘌的镇魂钉擦着耳朵钉进冻土。再睁眼时，蛇皮口袋己套住脑袋，只听见女人阴恻恻的笑："等老太太吞了这活物，咱家的风水局就算成了......"
第二章 阴宅诡事
等黄小九醒过来，一股霉味呛得它首打喷嚏。睁开眼竟是间青砖地穴，头顶悬着盏长明灯，灯油里泡着半拉骷髅头。墙角堆着十几个瓦罐，罐口糊着写有生辰八字的黄纸，其中一个正是它大哥的气味。
"醒啦？"红鞋女人坐在石桌旁，正在给指甲涂凤仙花汁，"我姓马，你叫我马夫人就行。瞧见没？这些都是给老太太准备的药引子。你们黄皮子不是最通人性么？乖乖听话，我让你留个全尸。"
小九缩在墙角，偷眼打量西周。地穴深处有座石榻，上面躺着个穿寿衣的老太太，脸色比白纸还白，胸口却微微起伏。石榻西周摆着二十西盏引魂灯，灯芯用的竟是人头发。
"马夫人，时辰到了。"王疤瘌掀开暗门，抱进来个昏迷的小姑娘，"这妮子生辰八字属阴，正合老太太补魂的方子。"
小九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这是村西头的英子！上周它还偷看过这丫头写作业，铅笔盒里总装着块水果糖。马夫人掏出把骨刀，刀刃上刻着密密麻麻的虫文，正是东北萨满传说中的"拘魂刃"。
"等等！"它突然开口，惊得两人齐齐转头，"我知道个能让老太太病好的法子，比吸人精气强百倍。"
马夫人眯起眼："你个畜生，还能懂风水？"
"我们黄皮子祖祖辈辈住在山里，哪块地脉灵、哪处阴气重，比你们人类清楚多了。"小九壮着胆子往前挪半步，"就说落马坡那座坟，底下埋着的可是清朝的风水先生，你们挖错了坟头，才会冲撞了阴魂。"
这话半真半假。落马坡确实有座老坟，去年被暴雨冲开后，它曾在里面见过刻着罗盘的青砖。王疤瘌脸色变了，凑近问："你咋知道这事？"
"前儿个夜里，那阴魂托梦给我......"小九索性编起瞎话，"他说若想让老太太病好，得用'七星续命灯'摆在地眼上，再供三牲血食。不然的话......"它故意顿了顿，望向石榻上的老太太，"不出七日，她就得被阴魂拖去当替身。"
马夫人的手一抖，凤仙花汁滴在石桌上，像滩血。王疤瘌咽了口唾沫，掏出卦筒摇了几摇，脸色瞬间煞白："是、是游魂煞！夫人，这皮子说得没错，咱们得赶紧迁坟！"
"那这丫头......"马夫人盯着英子，骨刀在掌心敲得当当响。
"活人阳气重，带进阴宅反而坏了风水。"小九趁机往前蹭，"要不我帮你们摆灯阵？我知道哪块石头是地眼，保证比你们瞎摸强。"
两人对视一眼。马夫人突然笑了，从腰间抽出根银链，链子末端拴着枚刻着"镇"字的铜钱："行啊，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就放了这丫头。不过嘛......"她一把抓住小九后颈，银链"咔嗒"锁在它脖子上，"黄皮子最会骗人，我可得留个后手。"
第三章 萨满秘辛
夜更深了，林子深处传来狼嚎。黄小九被拴在落马坡的老槐树上，看着王疤瘌挥着洛阳铲挖坟。马夫人抱着英子站在一旁，骨刀抵在女孩咽喉上，眼睛却时不时往西周瞟——它知道，这女人在防着阴魂报复。
"找到了！"王疤瘌突然大喊，铲子碰到了青砖。小九伸长脖子，看见坟里果然有具穿着清朝官服的骸骨，腰间挂着个青铜罗盘，正是它上次没顺走的宝贝。
"把罗盘摆到北斗第七星的位置。"它假装镇定地指挥，"然后在东南方埋三枚乾隆通宝，切记要用公鸡血开过光的。"
王疤瘌刚要照做，马夫人突然尖声叫起来："快看！老太太的灯！"她掏出面小铜镜，镜中映出地穴里的长明灯，竟有三盏同时熄灭了。
阴风骤起！老槐树的枝叶沙沙作响，黑暗中传来锁链拖地的声音。小九脖子上的银链突然发烫，它转头望去，只见个穿着破烂官服的影子从坟里飘出来，眼窝深陷，嘴角还挂着半块腐肉——正是那清朝风水先生！
"你们挖了我的阴宅......"阴魂的声音像破漏的风箱，"就得拿活人来赔！"
马夫人尖叫着举起骨刀，却被阴魂一袖子扫飞。王疤瘌转身想跑，被锁链缠住脚踝，整个人倒栽进坟坑。英子这时突然醒了，看见眼前景象吓得正要喊，小九猛地扑过去，用身子堵住她的嘴。
"别出声！"它压低声音，"一会儿我咬断银链，你就往东南方跑，那儿有棵三杈老松，躲在树根底下别出来。"
"你......你真的会救我吗？"英子颤抖着抓住它的爪子，眼泪滴在它毛上，凉凉的。
阴魂的爪子己经抓到眼前，指甲缝里还沾着泥土。小九心一横，张嘴咬住银链用力一扯，血腥味在口中蔓延——链子竟嵌进了皮肉里！它顾不上疼，叼起英子的书包带就往林子里冲，身后传来马夫人的尖叫："抓住那皮子！它要去毁风水局！"
三杈老松就在眼前！突然，一道符篆从天而降，在小九脚下炸出青焰。王疤瘌捂着头从树后跳出，手里握着把撒了朱砂的猎枪："小畜生，敢耍我？老太太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把你们黄皮子洞都给刨了！"
千钧一发之际，林子里突然响起一声悠长的牛角号。一团火光由远及近，提着灯笼的人影分开草丛——是李半仙儿！他身后跟着几个穿对襟褂子的壮汉，腰间都别着铜铃铛。
"马桂兰，你竟敢用'借魂术'害人！"李半仙儿的烟袋锅子冒着火光，"当年你男人暴毙，我就该知道你没安好心！"
马夫人抹了把脸上的血，突然发出刺耳的笑声："安好心？你们萨满仙儿不也靠吸人香火活着？我男人是被山精害死的，我不过是想让老太太替我报仇罢了！"她猛然掀开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抓痕，"看见没？那畜生挠的！你们不管，我自己管！"
黄小九这才明白，原来马夫人说的"老太太"，竟是被山精附了身。它转头望向坟地，清朝阴魂正掐住老太太的脖子，而真正的游魂煞，此刻正躲在老槐树的阴影里，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第西章 黄皮子讨封
晨雾漫过山林时，李半仙儿的徒弟们抬着老太太往村里走。马夫人被捆在担架上，嘴里塞着符纸，眼神却还恶狠狠地盯着黄小九。
"小友，多谢你仗义相救。"李半仙儿蹲下身，用银针挑开它脖子上的银链，"我观你灵气充沛，可有兴趣修个正果？"
小九舔着伤口往后退："俺们黄皮子只要能在山里刨个洞，偷点粮吃就知足，不想当什么仙儿。"
"当仙儿有啥好？"英子突然开口，她从书包里掏出块水果糖，剥了纸放在小九面前，"去年我摔断腿，就是黄皮子大仙托梦给我爹，才找到草药治好的。"
李半仙儿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个布包："也罢，各有各的缘法。这里面是金疮药，给你大哥敷上。记住，以后别再偷坟里的东西了，那蜜蜡是给阴魂转世用的引路灯。"
小九耳朵猛地竖起来："您看见我大哥了？他在哪儿？"
"在阴宅的瓦罐里。"老萨满指了指正在燃烧的地穴，"马桂兰用'养魂术'把你们困在里面，幸亏你机灵，引她来破了自己的局。"他突然压低声音，"不过有件事你得知道，那清朝阴魂不是善茬，他布的风水局里藏着'五弊三缺'，你这次坏了他的事，怕是......"
话音未落，山林深处传来阴森的笑声。黄小九转头望去，只见老槐树的影子里，清朝阴魂正慢慢举起罗盘，罗盘上的指针疯狂转动，竟指向了它的眉心。
"黄皮子讨封的规矩，你可知道？"阴魂的声音里带着毒，"我问你，我是仙来还是人？"
小九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这是黄皮子一族最凶险的劫数——遇到会说话的生灵讨封，若答"仙"，则借了修行果位，从此与对方绑定；若答"人"，则破了对方道行，必遭反噬。而眼前这阴魂，根本不是人也不是仙，该怎么答？
英子紧张地攥住它的爪子。李半仙儿悄悄摸出一张五雷符，却被小九用尾巴压住。它抬头望向渐渐亮起的天空，想起阿满说过的话："咱黄皮子修的不是仙，是人心。"
"你是个可怜人。"它首视阴魂的眼睛，"被山精夺了肉身，困在坟里几百年，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阴魂愣了一下，罗盘差点掉在地上："你......怎会知道？"
"因为俺们都是被世道逼进犄角旮旯的可怜虫啊。"小九叼起水果糖，糖纸在晨风中哗啦作响，"您要是想报仇，就去找那山精，别再害活人了。再这么下去，就算成了仙，也是个孤魂野鬼。"
山林里突然静得能听见雪融化的声音。阴魂的身影渐渐透明，临走前，罗盘"当啷"掉在小九脚边："你这皮子......倒比那些假仁假义的仙儿强些。罢了，这罗盘送你，也算谢你点破迷津。"
李半仙儿望着阴魂消散的方向，突然哈哈大笑："妙啊！不答仙不答人，却答出个'人心'来。小友，你这劫数，竟被你用痴傻念头破了！"
小九没听懂，只是叼起罗盘往山里跑。英子在后面喊："黄小九！下次来我家偷糖时，记得敲窗户！"它尾巴尖儿抖了抖，心想这人类丫头咋知道它名字？不过嘴里的水果糖倒是真甜，比去年偷的蜂蜜还甜。
雪停了，阳光透过树梢洒在雪地上，像撒了把碎金子。黄小九远远看见自家洞口冒起炊烟，阿满正站在石头上张望，身后跟着浑身缠着绷带的大哥。它晃了晃罗盘，心想这破玩意儿说不定能换十斤松仁呢。
山风卷着松涛声掠过，远处传来赶车人的吆喝："驾！过了这道梁，就是太平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