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御花园笼着层轻纱般的薄雾,林小满提着铜壶穿行在沾露的花枝间。晨雾沾湿了鬓角,她却浑然不觉,目光专注地掠过含苞的玉兰——淑妃近来害喜严重,唯有这清晨带着露水的花瓣煮茶,才能稍稍缓解恶心。
转过九曲回廊时,一抹明黄龙纹衣角突然闯入眼帘。林小满心脏猛地一跳,慌忙低头福身,发间银簪随着动作轻晃。她垂眸盯着青砖缝里的苔藓,余光却不受控地向上游移——月白锦袍绣着暗金流云纹,腰间玄色玉带扣上嵌着的东珠透亮,衬得身姿愈发挺拔如青松。
“抬起头来。”低沉的嗓音带着上位者的威压,却莫名让林小满想起萧绝发怒时压低的声音。她缓缓抬眼,正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晨光穿透薄雾洒在眼底,竟像藏着两汪融化的蜜糖。可那蜜糖之下,是化不开的疲惫,眉峰紧蹙间,与萧绝冷面相对时的冷峻如出一辙。
读取到太子心底翻涌的念头时,林小满指尖微微发颤。“就是这个宫女,几次坏了贵妃的事......可她看向淑妃的眼神,不似作伪。”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她素净的宫装,落在她发间褪色的绢花上,心底竟闪过一丝怜悯:“到底是个可怜人,陷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
“奴婢春桃,见过太子殿下。”林小满行礼时,袖中鸳鸯帕滑出一角。她慌忙用袖口掩住,却见太子踱步至石桌旁坐下。摊开的兵书下压着半封密信,墨迹未干的“江南水患”西字刺得她眼眶发烫。与此同时,太子心底传来沉重的叹息:“父皇久病,朝臣逼我尽早铲除淑妃一脉,可皇弟尚未出世......”
林小满注意到他握笔的指节泛白,袖口露出的手腕上,有道新鲜的勒痕——那是前日早朝时,老臣拽着他谏言留下的。“听闻你在淑妃身边颇得重用?”太子突然开口,指尖划过兵书上赤壁火攻的图示,“若本宫说,那日在御书房的密谈,是故意说与你听?”
这句话如惊雷炸响。林小满浑身血液几乎凝固,读取到他下一句心声在心底回荡:“只有借你之口传入太后耳中,才能打乱贵妃与太后的布局。”原来那日御书房外的争吵,那些“密谋陷害淑妃”的言语,全是演给有心人看的戏码!
她望着太子眼底密布的血丝,突然读懂了那些深夜未熄的东宫灯火。朝堂上老臣以祖制逼他尽早稳固储君之位,后宫里贵妃一党暗中勾结太后打压淑妃,而他暗中调拨粮草赈灾的奏折,早己被压在皇帝案头积了灰。更令人心惊的是,她读取到太子心底藏着的孤注一掷:若江南灾情再得不到控制,他甚至打算亲自押运粮草南下。
“殿下心系天下,自然不会伤害皇嗣。”林小满轻声道,声音不自觉带上哽咽。太子骤然收紧的拳头暴露了内心的震惊,他猛地抬头:“她为何会知道我暗中调粮?难道......”见他神色警惕,林小满忙指着他腰间褪色的长命锁,“前几日在御膳房,听小太监们说太子殿下常减膳食,只为节省钱粮支援灾区。”
这话半真半假,却让太子眼中闪过一丝暖意。他别过脸去,起身时衣袂带起一阵风,将石桌上的密信掀起一角。林小满瞥见信末落款的朱砂印,竟与萧绝记忆中母亲画像旁的印记极为相似。而太子离去时的心声更如巨石投湖:“若皇弟平安出世,或许能成为我对抗太后一党的援手......”
雨丝悄然飘落,打湿了林小满肩头。她望着太子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终于明白这深宫中没有纯粹的黑白。太子看似狠辣的手段背后,是为江山社稷的无奈;而太后的制衡之术,亦是为了稳固皇权。她握紧袖中鸳鸯帕,萧绝的面容与太子腰间的长命锁在雨中重叠——或许解开萧绝身世之谜的关键,就藏在这皇家血脉的纠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