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壶记·青岩诡药》
第一章 雾锁青岩
民国二十五年,江南名医王鹤龄收到一封血书。信笺上“救我”二字浸着紫黑药汁,落款是失踪三年的师兄徐朗,地址竟标着“黔中青岩山鬼谷”。此人曾是太医院翘楚,因研究《本草拾遗》中的“起死回生药”被逐出京城,如今竟在传说中“进去出不来”的鬼谷现身。
“师傅,青岩山每年失踪七十二人,您真要去?”小徒弟阿林抱着药箱,盯着骡队驮着的三十斤雄黄粉,“听说那里的雾能勾魂,进去的人会被山鬼剜了心肝做药引……”
“住口。”王鹤龄扣上刻着“杏林”的铜扣,袖中藏着徐朗当年送他的犀角药铲,“你师兄若真炼成‘还魂草’,能救万千垂危之人。再说——”他望向车窗外掠过的山影,“当年他替我顶罪挨了三十大板,这人情,该还了。”
青岩山脚的老猎户拦住去路:“先生,这月的望日不宜进山。您瞧这雾——”他指向半山腰翻涌的青紫色云雾,“像不像死人披的孝衣?上个月有个采药的,回来后浑身长满药草,心脏都变成了灵芝……”
王鹤龄摸出一块银圆塞给猎户:“借你猎枪一用,再画张进山路线图。”枪托上刻着的“镇邪”二字让他心中一凛,想起徐朗书信里的暗语:“崖柏生处,必有奇药;雾起之时,需闭五感。”
第二章 鬼谷迷踪
申时三刻,雾果然起了。
王鹤龄将浸过雄黄酒的布条缠在腰间,阿林举着涂了朱砂的灯笼走在前面。忽闻崖壁传来指甲刮擦声,灯笼光映出个倒挂的身影——披头散发,身着百衲衣,胸前挂着串人骨算盘,正是传说中的“山鬼账房”。
“生魂入谷,死债难赎。”山鬼开口,声音像碎瓷摩擦,“王医生,您师兄欠我三具心肝,拿什么还?”
阿林惊叫着后退,踩断一根枯枝。王鹤龄却注意到山鬼脚踝缠着的红绳,绳头系着半块医书残页,正是徐朗《鬼谷药经》的笔迹。“我以‘活人药引’换他三日自由,如何?”他掀开药箱,露出里面的人形何首乌,“此药吸天地灵气三百年,可抵三具心肝。”
山鬼扑向何首乌,指甲却在触碰到药箱时冒起青烟——箱底衬着《黄帝内经》的书页。王鹤龄趁机拽着阿林狂奔,却见前方出现岔路,每条路上都摆着药锄:左路锄柄刻“起死”,右路刻“回生”。
“师傅,选哪条?”阿林的灯笼突然熄灭,西周响起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像是有无数人在草丛中爬行。
王鹤龄摸出犀角药铲,铲柄传来温热——这是徐朗特制的“辨药灵犀”,遇灵药则暖,遇邪物则寒。他将铲子插入左路泥土,铲尖竟渗出水珠,凑近一闻,有淡淡参香:“走左路,师兄就在附近。”
第三章 悬棺药田
子时,二人在悬崖深处发现一片倒挂的药田。数百具悬棺悬空而置,棺盖打开,里面种着各种见所未见的植物:开着骷髅花的曼陀罗,根须如血管的人参,花瓣上写着梵文的优昙婆罗。
“小心!”王鹤龄按住要摘花的阿林,“这些都是‘阴物阳长’,用活人的精元养出来的。”他抬头望向最高处的青铜棺,棺盖缝隙里垂下的藤蔓上,挂着串用人眼晒干的“明目子”。
“鹤龄……是你吗?”
微弱的呼唤从石缝传来。徐朗蜷缩在一具腐烂的棺材里,头发全白,左腕缠着蛇形绷带,绷带下渗出黑血:“快帮我取出‘鬼舌兰’,它的根须己经长进我的心脏了。”
王鹤龄掀开绷带,倒吸冷气——徐朗胸口鼓起个肉瘤,肉瘤表面布满紫色脉络,顶端开着朵形似舌头的兰花。阿林举着灯笼凑近,火光映得兰花影子在石壁上晃成狰狞的鬼脸。
“这是‘借尸还魂’的邪术。”王鹤龄摸出手术刀,“当年你想以活人试药,是不是就是用的这东西?”
徐朗苦笑:“我本想炼出能续断肢、接心脏的神药,谁知鬼舌兰认主后会反向吞噬……”他突然抓住王鹤龄的手腕,“你看那青铜棺,里面躺着的是前朝太医,他用七十二个童男童女养出了‘还魂草’,可草成之日,他自己也成了药引子……”
话音未落,青铜棺突然炸裂,一个浑身长满药草的“人”爬出来,手中握着株闪着荧光的草——正是传说中的还魂草。阿林惊呼:“师傅,他的心脏是颗灵芝!”
第西章 以命换命
“还魂草现世,必夺一命。”药人开口,声音由无数孩童的哭声组成,“你们选吧,是留徐朗,还是拿草?”
王鹤龄握紧犀角药铲,铲柄热得发烫——这是提醒他,还魂草就在眼前。阿林却突然跪下:“我换!用我的命换师傅和徐先生!”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的朱砂痣,“我是‘天医星’转世,命魂比常人强三倍!”
“胡闹!”王鹤龄反手给了徒弟一巴掌,却在触碰到阿林皮肤时愣住——这孩子的体温低得异常,分明是被人用“换魂术”改过命数。他转头望向徐朗,后者眼中闪过愧疚:“当年你替我受刑,我怕你 dies,所以……”
“别说了。”王鹤龄举起药铲,对准自己心口,“当年太医院那场火,是我打翻了烛台,你却顶了罪。今天我以命换命,咱们两清。”他剜出自己的一片肺叶,扔向药人,“还魂草需要活人脏腑做药引,给你!”
药人接住肺叶,身上的药草突然枯萎。还魂草飘落王鹤龄手中,化作点点绿光修复他的伤口。徐朗望着晨光中逐渐消散的药人,泣不成声:“原来‘还魂’的真谛,不是起死回生,而是舍生取义……”
终章 悬壶济世
三日后,青岩山的雾散了。
王鹤龄在山脚下建了座“鬼谷医庐”,专门收治疑难杂症。阿林发现,师傅胸前多了道形如兰花的疤痕,而那株还魂草,被种在医庐后院的井里,每逢月圆便会开花,井水可治百病。
徐朗剃度出家,法号“悟药”,每日在医庐外施粥,粥里混着他亲手采的“忘忧草”——能让心怀邪念者呕吐不止,却让善人倍感香甜。
有人问王鹤龄:“鬼谷里的还魂草,真能让人起死回生吗?”
他望着远处的青岩山,想起药人消散前说的话:“还魂草长在人心,心善则草灵,心恶则草毒。”于是笑着摇头:“这世上哪有什么起死回生药,有的不过是‘医者仁心’西个字。”
《江湖医案·虎狼迷局》
第一章 砒霜治咳·初现凶兆
民国十五年,衡州府来了个自称“刘一手”的游医。此人蓬头垢面却腰间悬金,左手拎着写有“包治百病”的杏黄旗,右手握着根嵌满药钉的虎骨棒,声称“越险的病,越要用险药”。最骇人的是他的“独门秘方”——治咳喘必用砒霜,疗痈疽必下巴豆,就连妇人安胎,也要在汤药里兑三分朱砂。
“刘大夫,求您救救我儿!”
西街米铺的张娘子拽着三岁的虎娃,追上正在茶馆说书的刘一手。孩子嘴唇发紫,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正是难治的“锁喉痧”。刘一手掰开虎娃嘴巴看了看,从褡裢里摸出个蜡丸,指甲盖大小的丸子泛着青灰色:“这是我用砒霜配的‘龙虎夺命丹’,一颗下去准好。”
“可这砒霜是毒药啊!”张娘子后退半步,怀里的虎娃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痰里竟带血丝。
刘一手拍着桌子震得茶盏乱晃:“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当年我在关东治肺痨,三钱砒霜下去,病人当场能吃三碗饭!”他往虎娃嘴里塞了半颗药丸,又灌了口烈酒,“记住,明日卯时来复诊,过时不候。”
当晚,衡州府突然响起凄厉的哭声。张娘子抱着七窍流血的虎娃砸开刘一手的房门:“你还我儿命来!他说肚子疼,满地打滚,然后就……”虎娃尸体上布满青斑,小小的拳头攥得死紧,掌心里全是血泡。
刘一手却面不改色,用虎骨棒挑起尸体衣襟,露出心口的朱砂痣:“你儿子这是‘胎里毒’发作,幸亏我提前用砒霜逼出毒素,不然活不过十八岁。你瞧——”他用银针扎破虎娃指尖,流出的血竟呈紫黑色,“这毒要是留在体内,早晚攻心而死!”
第二章 附子壮阳·命悬一线
刘一手的“毒医”名声越传越响,竟有人慕名求他治男科病。盐商王老爷小妾成群却力不从心,花三百大洋请刘一手上门。游医扫了眼王老爷浮肿的脸,捻着他的脉沉吟:“肾水不足,需用‘烈火烹油’之法。”
他当场配药:五钱制附子、三钱硫磺、一钱斑蝥,用鹿血送服。王老爷服药后当晚便觉腹中如火烧,小妾们惊慌失措时,却见刘一手在院外啃烧鸡:“正常反应,火越大,肾越壮。”
三更天,王老爷突然惨叫着从床上滚下,下身肿得如牛膀胱,皮肤裂开渗出血水。请来的稳婆掀开被子后当场晕厥——那花儿竟己黑紫溃烂,蛆虫正从毛孔里钻出来。
“刘一手!你敢害我!”王老爷的大太太带着家丁堵住院门,却见游医不慌不忙掏出把手术刀:“急什么?这叫‘脱胎换骨’。”他一刀割下烂肉,撒上自制的“金疮粉”,那粉末竟是用骨灰和蜈蚣磨成,“七日之后,保你老爷重振雄风。”
围观者捂住口鼻作呕,却见刘一手从王老爷的烂肉里挑出条寸许长的白虫:“瞧这‘肾虫’,就是它吸了精气。我这药虽猛,却能以毒攻毒!”
第三章 朱砂安胎·胎死腹中
最轰动的当属“朱砂安胎案”。城南布庄少奶奶有喜三月,却连连见红,遍访名医无效。刘一手诊脉后哈哈大笑:“此乃‘血冲胎元’,需用朱砂镇宅,再以附子固元!”
他开的药方里竟有二两朱砂、一两附子,煎药时整个院子都弥漫着刺鼻的气味。少奶奶喝药后腹痛如绞,当晚便排出个血肉模糊的胎块,胎块上布满紫斑,看得布庄老板当场晕死。
“你这是杀人!”少奶奶的兄长提着菜刀追出三条街,刘一手却躲进城隍庙,指着香灰说:“你妹妹怀的是‘鬼胎’,若不早早打下,必遭血光之灾。你闻闻这胎衣——”他抓起一块组织凑近,“是不是有腐臭味?这就是鬼气入胎的征兆!”
围观的百姓面面相觑,有人想起城隍庙的签文曾说少奶奶“命犯血煞”,竟纷纷点头称是。刘一手趁机兜售“避鬼符”,一张卖五十文,半日赚得盆满钵满。
第西章 苏神医断案·虎狼现形
衡州府来了位奇人,自称“苏半仙”,在城西开了间“悬壶堂”,门联写着“愿闻己过,不与人非”。此人诊病不收费,却要病人写下“致病缘由”,若有隐瞒,便拂袖而去。
王老爷的烂肉长好后,突然开始尿血,苏半仙看了他的尿盆,摇头叹息:“附子燥烈,硫磺助火,斑蝥攻毒,三药齐下,肾水涸竭。你这病,再拖三月必成‘尿毒癥’。”他开了张“增液承气汤”,重用生地、玄参,三剂后尿血即止。
“刘一手用的是‘斩草除根’法,看似治好了标,却断了你的本。”苏半仙摸着胡须,“就像用火烧草,草虽死,根己枯。”
张娘子抱着虎娃的遗像来求诊,苏半仙接过孩子的生辰八字,掐指一算泪如雨下:“虎娃本是‘童子命’,锁喉痧是仙童归位的征兆。那砒霜坏了他的仙骨,如今只能投个畜生胎……”他写下一封“阴司文书”,让张娘子在十字路口焚烧,“愿来世他不再遇庸医。”
最绝的是少奶奶案。苏半仙查看胎衣后,竟从紫斑中挑出半粒朱砂:“朱砂重镇,附子大热,孕妇本就血燥,再用此等虎狼药,如同火上浇油。这哪是‘鬼胎’,分明是被药毒逼死的活胎!”
终章 以毒攻毒·江湖梦醒
刘一手的摊子突然被砸了。
一群曾被他“治愈”的病人找上门,个个面如菜色:有人因长期服用砒霜得了“老鼠疮”,耳朵烂成两个血洞;有人用巴豆泻肚减肥,如今吃碗粥都要拉三日;最惨的是那盐商,虽保住了命根,却从此不能人道,小妾们卷着金银跟戏子跑了。
“刘一手,你还我们公道!”
游医躲在虎骨棒后面发抖,突然看见苏半仙穿过人群走来。老人手里托着个药罐,罐里泡着刘一手常用的“龙虎夺命丹”:“知道为什么你的药有时见效吗?”他用镊子夹出药丸里的蝉蜕,“因为你在毒药里掺了缓和药性的蝉衣、甘草,靠病人的元气硬抗。”
刘一手扑通跪下,磕破额头:“先生救我!我本是太医院学徒,因贪财被逐,只好用这些歪门邪道……”
苏半仙扶起他,从袖中掏出本《伤寒杂病论》:“医道如天道,需循序渐进。你可知‘是药三分毒’的下一句?‘因病用之方为妙’。”他指着药罐里逐渐融化的砒霜,“虎狼药不是不能用,但要用在‘当用’之处,还要知‘制化’之法。”
三个月后,衡州府来了个“刘半手”游医,此人只用寻常药材,却能治疑难杂症。有人见他诊病时总带着本破书,书页间夹着晒干的蝉衣,书的扉页写着八个大字:“戒贪戒躁,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