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还没散透,林疏桐就挎着竹篮出了知青点。竹篮里码着半筐青生生的菜心——是她昨夜用灵泉浇过的,叶片上凝着露珠,比普通菜心多了层翡翠般的透亮。张婶家的篱笆门虚掩着,她刚踮脚要跨进去,就听见院里传来大嗓门:“桐桐来啦!快把篮子给我,这菜心看着就喜人!”
张婶系着蓝布围裙迎出来,粗糙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才接竹篮,“昨儿你给的灵泉白菜,我煮了锅汤,我们家那口子连喝了三碗,首问我是不是偷偷藏了荤油。”
林疏桐跟着进了灶房,假装随意拨弄灶台上的玉米:“张婶,这两天村里头有没有生面孔?我昨儿去代销点打酱油,见俩穿藏青布衫的,看着不像是咱们大队的。”
张婶的手顿了顿,往院外瞄了眼才压低声音:“要说生面孔……前儿后晌柳家裁缝铺的小梅来过,说是帮柳老板收旧布料。那丫头眼睛滴溜溜转,问我‘知青点的林疏桐是不是常来送菜’,我就说‘可不嘛,桐桐那闺女实诚,比某些城里来的娇小姐强多了’。”
林疏桐嘴角弯出点笑:“小梅姐也是帮柳阿姨干活儿,怪辛苦的。对了张婶,我前儿在晒谷场捡了块花布,看着像要做衣裳的,你帮我收着?回头我拿给小梅姐,省得柳阿姨着急。”张婶接过她递来的花布,布角还故意沾了点泥。林疏桐余光瞥见院墙外的竹影动了动——那是顾砚舟的暗号:己就位。
顾砚舟此刻正缩在裁缝铺后巷的柴火堆里。他裹着件洗得发白的灰棉袄,帽檐压得低低的,只露出半张轮廓分明的下颌。裁缝铺的木门“吱呀”一响,柳芳涂着红指甲的手挑开棉门帘,跟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擦肩而过。“船期改到初九,”男人压低的声音混着北风灌进顾砚舟耳朵,“最后一批西药和银元得在初七前搬上船。老胡那摊子折了,你最好把尾巴都清干净。”
柳芳的笑声像片碎玻璃:“林疏桐那小蹄子还在村里蹦跶呢,我倒要看看,她能翻出什么浪花。”她转身往铺子里走,高跟鞋敲在青石板上“哒哒”响,“小梅!把西厢房的樟木箱搬出来,给陈老板过过眼。”
顾砚舟的手指在兜里捏紧拍立得。镜头对准鸭舌帽男人时,他注意到对方手腕上有道狰狞的刀疤——和前世追着林疏桐进牛棚的混混一模一样。
“叮铃——”知青点的上课铃突然响了。林疏桐从张婶家出来,假装被石子绊了下,竹篮里的菜心撒了一地。她蹲下身捡菜,余光看见墙根下的青石板被翻起一角,下面压着张皱巴巴的烟纸——顾砚舟的密信:初九船期,刀疤男,西厢房樟木箱。
她的心跳漏了半拍。前世柳芳就是初九夜里逃港的,船在海上触礁,可她当时被关在牛棚,根本不知道这些细节。现在刀疤男出现,说明柳芳的计划提前了。
“桐桐姐!”脆生生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林疏桐抬头,正撞进小梅圆溜溜的眼睛里。此刻正盯着她脚边的菜心,“你这菜心卖不卖?”
林疏桐弯腰把菜心重新码进篮里,指尖在空间里摸了把——摸出把皱巴巴的粮票,故意让半张露在袖口外:“不卖不卖,这是给王大爷的。他昨儿说想吃菜心粥……”她突然捂住嘴,眼神慌乱地西处张望,“小梅姐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我就剩这点粮票了……”
小梅的视线黏在她袖口上,喉结动了动:“知道啦知道啦,我这就走。”她转身跑远时,裤脚带起的风掀起林疏桐脚边的烟纸,又很快落下——正好盖住“初九”两个字。
林疏桐望着她的背影,嘴角勾出一抹极淡的冷笑。等小梅把“林疏桐藏粮票”的消息告诉柳芳,对方肯定要派人搜她的知青屋。而她早就在枕头底下塞了包发霉的糙米,粮票却藏在空间最底层的储物阁里。
傍晚的炊烟升起来时,顾砚舟出现在老槐树下。林疏桐装作去井边打水,木桶“咚”地砸进井里,溅起的水花湿了裤脚:“怎么?”
“柳芳让小梅今晚去知青屋翻东西。”顾砚舟的声音压得极低,指腹蹭过她冻红的手背,“我在裁缝铺后窗听见的。还有……”他从兜里摸出片碎玉,“刀疤男掉的,和我娘当年丢的玉佩纹路一样。”
林疏桐捏着碎玉,掌心被硌得生疼。前世顾砚舟为了找这块玉,被柳芳的人打断过肋骨。她把碎玉塞进他手心,指尖在他虎口画了个“稳”字:“今晚我在屋里点艾草,你去西厢房外守着。柳芳要是搬樟木箱,就拍下来。”
顾砚舟的拇指着她手背上的薄茧,突然低头用鼻尖碰了碰她耳垂:“记得把空间的灵泉收好了,别让小梅那丫头翻出什么。”
月亮爬上树梢时,林疏桐蹲在知青屋的土灶前添柴火。艾草的苦香漫开来,她望着窗纸上晃动的影子——小梅的脚尖先探进来,接着是缩成一团的身子。“吱呀——”衣柜门被推开的声音。
林疏桐数到第三下,突然咳嗽起来:“谁?”她掀开被子坐起来,煤油灯“啪”地点亮,正照见小梅手忙脚乱往怀里塞糙米包,“小梅姐?你怎么在我屋里?”
小梅的脸涨得通红,糙米从她怀里漏出来,“哗啦啦”撒了一地:“我……我来找……找顶针!”她转身要跑,却被林疏桐拦住:“顶针在我针线盒里,我拿给你。”她打开抽屉,故意把装着假粮票的铁盒碰倒——花花绿绿的票证飘了一地。
小梅的眼睛亮得像狼。她蹲下身捡票证时,林疏桐摸出藏在袖管里的哨子,轻轻吹了声。“抓贼啊!”张婶的大嗓门从院外炸响,“知青屋进贼啦!”小梅的脸瞬间煞白。她抓起票证要跑,却被冲进来的张婶一把揪住:“好你个小梅,柳家教你偷东西呢?”
林疏桐蹲下身捡起票证,指尖摸到最底下那张——是她用空间纸伪造的,边角特意蹭了泥。她抬头时,正看见窗外的竹影晃了晃,顾砚舟的身影一闪而过。
后半夜的风卷着雪粒子刮起来。林疏桐裹紧棉袄跟在顾砚舟身后,踩着他的脚印往村外走。远处传来狗吠,还有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嘘——”顾砚舟“嘘——”顾砚舟突然拽住她的手腕,两人闪进路边的草丛里。雪粒子落进衣领,冰得林疏桐打了个寒颤。她望着不远处晃动的手电筒光,听见两个男人压低的声音:
“柳老板说那丫头藏了宝贝,找着没?”
“找个屁,就些破粮票。走,去西厢房看看。”
脚步声越来越近。林疏桐屏住呼吸,感觉顾砚舟的手掌覆上她的后颈——是熟悉的“镇定密码”。草叶刺得她脸颊发疼,可她望着他眼底跳动的星火,突然觉得,这样的夜色,这样的并肩,比任何灵泉都要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