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惊龙骨归

仁心医院骨科诊室的消毒水味里，突然窜进一股深秋梧桐叶的枯涩气。拄着枣木拐杖的张老汉像片被风吹歪的枯叶，斜靠在门框上，左半边身子蜷缩成弓，每喘一口气，肋下就泛起青紫色的涟漪——那是骨折错位后气血瘀滞的异象。

"牛大夫...救我..."老汉话音未落，膝弯一软就要栽倒。牛膝子抄手扶住他的腋下，指腹刚触到患者左肋，掌心突然传来一阵"龙鳞摩擦"的触感——不是皮肤，是断骨处紊乱的骨膜在剧烈震颤，竟隐隐透出青芒。

"第五、六肋龙骨折叠，骨膜火毒上冲。"牛膝子低语着，扶患者躺上诊疗床。当他的指尖滑过断骨处时，张老汉猛地弓起身子，喉间爆出一声类似龙吟的痛哼，诊室天花板的白炽灯突然闪烁了几下。

"这脉象...像极了受惊的虬龙。"牛膝子翻开患者眼皮，只见白睛里爬满扭曲的青血丝，状如龙腾云雾。他转身走向墙角的黑檀木柜，柜门上刻着的太极图在灯光下泛着幽光，拉开抽屉时，一股寒气扑面而来——里面躺着的不是常规器械，而是一柄缠着玄铁锁链的开山斧，斧刃上锈迹斑驳，却隐隐有风雷纹路流转。

"逆子！又要用'惊龙法'？"正在配药的牛老大夫手一抖，戥子上的三七粉撒了半桌。走廊里路过的小护士瞥见斧刃寒光，吓得差点摔了治疗盘。

张老汉瞳孔骤缩，看着那柄比自己小腿还长的斧头，干裂的嘴唇哆嗦着："牛大夫...我就是断了根肋骨...您这是..."

"断的不是肋骨，是您体内的'龙骨'。"牛膝子单手提斧，铁链哗啦作响，斧刃在荧光灯下映出扭曲的光影，"您骑驴惊马时，肝火引动了肾水藏的龙气，这一摔让龙骨错位，再拖下去，龙火焚肺，神仙难救！"

话音未落，牛膝子突然将斧头高举过顶，斧刃划破空气发出"嘶嘶"的锐鸣。张老汉这辈子没见过这阵仗，魂飞魄散间本能地向右急闪——就在他身体侧倾的刹那，牛膝子手腕翻转，斧背狠狠砸在诊疗床的铁架上！

"哐当！"

巨响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张老汉只觉左肋处传来一阵剧烈的麻痹感，随后是"咔嚓咔嚓"的骨节归位声，像老槐树在春风里舒展枝丫。更奇的是，他眼白里的青血丝竟顺着泪水流出，在枕头上凝成几滴墨绿色的结晶。

"成了。"牛膝子抛掉斧头，铁链自动缠回斧柄。他从青花瓷罐里挖出一团碧绿药膏，药膏里隐约有九颗连在一起的草珠在蠕动——正是九子连环草捣成的"龙骨膏"，掺了地脉龙涎（地龙分泌物）和玄甲虫蜕（土鳖虫），刚敷上患处就泛起一层冰雾。

"这...这就好了？"张老汉试着深吸一口气，肋下的剧痛果然消失，只剩下冰凉的药感在经脉里游走。他低头看向敷药处，发现药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入皮肤，留下淡青色的龙形纹路。

"您体内的龙气被斧声惊退，龙骨自然归位。"牛膝子擦了擦手，指腹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龙鳞触感，"这九子连环草是当年神农尝百草时，在昆仑龙脊找到的灵药，专补龙骨伤。"

就在此时，诊室门被猛地推开，骨科主任王健带着一群白大褂冲了进来，他指着地上的开山斧，白大褂上的徽章都在发抖："牛膝子！你又用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刚才监护仪显示患者心率骤升到180，你这是在谋杀！"

牛膝子捡起斧头，铁链在掌心绕了两圈："王主任，您只看到心率飙升，没看到他错位的肋骨在斧声中自动复位吧？"他指了指张老汉的胸部X光片——就在几分钟前，那处明显的骨折线己经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淡淡的骨膜光晕，像龙鳞覆盖在骨骼上。

走廊里的护士们围在门口，看着张老汉轻松坐起的样子，又看看那柄神秘的开山斧，窃窃私语声中带着难以置信。窗外的梧桐叶又落了几片，其中一片正好贴在诊室的玻璃上，叶脉的纹路竟与张老汉胸肋处的龙形药痕隐隐相似。

"这不是谋杀，"牛膝子将斧头放回黑檀木柜，柜门上的太极图突然亮了一下，"这是'冷炉医话'里记着的'惊龙正骨法'。有些病，得用龙的法子治。"

王健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所有的医学理论在眼前的景象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他最终只能憋出一句："下不为例！"转身带着团队匆匆离开，白大褂的下摆扫过地面，惊起了几片刚才从张老汉身上掉落的、带着龙鳞纹路的皮屑。

诊室里，张老汉摸着己经消肿的肋下，喃喃道："牛大夫，您这斧头...是不是当年...?"

"嘘,"牛膝子打断他，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龙睡得越安稳。"他拿起桌上的九子连环草，草叶上还挂着露珠，在灯光下像极了龙的泪。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