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殿观星台。
夜风呜咽，穿透玉柱雕栏，将寒气凝作霜露，无声坠落在素月赤裸的足边。她的指尖在浩瀚星图间轻点，流光如水银般淌过。自魔渊归来，七次月升月落，那道浴血断翼、如墨色残阳般挡在她身前的魔影，却比这漫天星辰更为清晰地烙印于灵台。
那枚暗藏惊天阴谋的玉简，被她慎重地藏入了寒月琴的髓心暗格。迟迟未奉帝君……证据尚单薄，凭一“叛魔”证词，如何撼动神族千年成见？
流曳星图间，代表天柱脊梁的七颗亘古主星忽然明灭不定！素月眸光骤凝——星辰之间维系天地的辉光纽带……竟悄然蔓延开细碎如蛛网的暗裂！
“又添新创……”一声喃语溢出唇畔，冰冷似这夜风。
自窥破摇光之秘，她便日夜观星秘查。天柱崩坏之速远超推演！以此戾气侵蚀……不及百年，这三界擎天巨柱……将碎为齑粉！
“殿下。”霜降神侍的声音自帷后传来，“摇光星君……求见。”
素月指尖微颤，星图骤然隐去。她迅速敛去眸中波澜，声音无波：“知会星君，稍待片刻。”
待霜降离去，她立时掐诀封死整座观星台。摇光此时造访……绝非偶然！
正殿之内，摇光负手而立，银甲流辉，纤尘不染。见素月步入，他只微一颔首：“夤夜相扰，殿下海涵。”
“星君何事？”素月眸光如冰。
摇光从广袖中取出一卷暗青帛图：“魔渊异动频频，帝君谕令加固两界山结界。闻殿下精于封禁之术，特来……相询。”
素月接过展开，图上星罗密布着两界山灵脉节点。看似寻常防御部署，却令她心弦猛绷——数处关键阵眼标记若遭破坏……将成天柱催命符！
“星君意欲……如何部署？”她不动声色。
“此处、此处……设星辉诛魔阵。”摇光指尖点向图上几点要害，精准落在素月心头疑虑之处，“殿下以为……可否？”
素月强抑神元悸动：“星君筹谋……自是周全。唯……”她忽又点向一处无关宏旨之地，“若增一道月华屏障于此……或可添三分稳固。”
摇光唇角微勾：“殿下果有灼见。”他收拢帛图，话锋陡然一转，如淬毒寒针，“说来……殿下前番自魔渊归来，可曾……遭逢那位夜尊魔头？”
素月心跳骤停：“星君此言……何意？”
“随口一问。”摇光笑意未达眼底，“那魔物狡诈擅变，殿下仁心，莫被魇惑。”
他袍袖微拂，似欲离去，又驻足回首：“明日……吾将巡狩两界山，殿下可愿同往？正好……实地品鉴结界部署。”
素月本欲拒，心中电光一闪——此或为窥破机枢之隙？“敢不从命。”
摇光身影消失于殿宇流光深处。素月即刻闪身内殿，自寒月琴芯启出玉简。神识再次扫过，一个被忽视的细节如毒蛇噬心——摇光数十次密会魔渊，地点俱集中于……两界山！而明日之邀……
“此去……刀山火海。”素月攥紧玉简，骨节发白，“亦是……釜底抽薪之机！”
……
两界山巅。
风雪怒号，更甚昨日，犹如九冥阴风刮骨。素月踏碎寒霜而至，摇光己率领十二尊银甲神将列阵山风之中。白发苍颜的太白星君竟也在侧，浑浊老眼向她投来隐忧一瞥。
“殿下信人。”摇光缓步相迎，银甲在阴晦雪光下泛起冷芒，“启程？”
素月颔首，神念如丝紧绷。一行人沿危崖峭壁巡视，摇光指点防御，条分缕析，滴水不漏。行至半山孤悬平台，他足下一顿：
“此地为观天柱至佳之处……殿下请观。”
素月顺其指向凝眸。云海如沸汤翻滚，那支撑天地的庞大柱影在混沌中隐现。细察之下，神魂巨震——实物之崩坏竟远超星象！柱身遍布蛛网状裂痕，粘稠如墨的黑雾正如脓血般不断从裂缝中渗出、流淌！
“天柱……危矣！”太白喟叹，枯瘦手掌握紧星杖，“老朽观星万载……未曾见如此……败亡之兆！”
摇光长叹，语带忧愤：“若有宵小……暗施诡手……其心当诛！”
素月正欲回应，腰间悬垂的月形玉珏骤起灼烫！她假意理襟，指腹感应玉珏几不可查的微颤——夜尊的警示！
“星君！”她蓦然抬手指向天柱，“那道黑瀑……是否为魔气所凝？”
众人目光被引去刹那！她眼角余光扫过侧畔狰狞巨石——一道墨色残影倏忽隐现！素月立时心领神会：“我欲登临山巅……一览全貌。”
“正合吾意。”摇光微笑颔首，“前路险绝……殿下慎行。”
险径崎岖，步步杀机。素月刻意缓行队尾，转过一道陡如刀削的冰棱弯角时，一只苍白冰冷的手猛然自嶙峋石壁中探出，将她拽入一道幽深石罅！
“噤声。”温热气息如毒蛇信子，掠过她耳际颈畔。
素月立时辨出——是夜尊！石壁之后竟别有洞天！一条狭窄如肠的天然隧道蜿蜒蛇行，没入山腹黑暗。夜尊立于身前，墨袍多处撕裂，左臂缠裹着浸透黑血的布帛，唯那双深潭似的眼眸，依然寒芒西射，利如魔刃。
“你添了新伤？”她指尖几乎触到他臂上血痂，又倏然收住。
“皮损骨未折。”夜尊摇头，眸光紧锁她眼底，“倒是你……缘何应他之约？此乃绝杀之局！”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素月声如凝冰，“天柱之损，肉见更甚星观，你我……”
“素月殿下！”摇光冰冷的呼唤陡然自隧道外刺入！如芒在背！脚步声踏碎冰砾，步步逼临！
二人神魂刹那凝定！夜尊不动声色将素月掩于身后，残破黑翼如垂帘般悄然微分。
“怪哉……分明见她至此……”摇光的呢喃己近在咫尺！
素月灵光一闪，捻指轻弹！一枚玉符碎片自袖底疾射而出，撞在远处冻石上，发出清脆裂响！
“刺客在彼！”神将厉喝声起！
密集脚步与兵器呼啸声瞬间远去。待喧嚣被风雪吞没，夜尊气息微松：“……倒机敏。”
“你甘冒奇险……只为示警于我？”素月难解。
夜尊却自怀间掏出一卷古旧斑驳的兽皮卷轴：“魔渊秘藏深处……掘得此物。载录了……三千年前天柱初立真相……”他声音低哑，“与今日崩解……如出一辙！”
素月急展古卷。其上所绘天柱结构图文，其崩裂位置……竟与当下裂痕重合！卷侧一行残破上古魔文更是触目惊心：
“天柱将倾，混沌欲噬，唯星月合璧……可挽天倾！”
“星月……合璧？”素月指尖冰凉。
“神魔本源……相融如一！”夜尊点向图幅核心，“天柱心髓……需两仪伟力平衡！当年……神魔合力擎天！而今……”
“而今神魔对立……无人可担此力……”素月豁然洞悉！声音带着一丝惊颤，“故而摇光与大魔尊……刻意煽动战祸……只为阻绝神魔合一……迎混沌……再临……灭世……重序天地？！**”
“然也！”夜尊字字如铁石砸落！
轰隆！——
隧道之外猝然爆开震耳欲聋的轰鸣！二人悚然警觉！不及应对，一道佝偻灰影己如风般卷入狭窄石罅——
竟是太白星君！
“老朽感应魔息……果然在此！”太白目光扫过夜尊，无惊无诧，唯有沉沉的忧思，“殿下……无恙否？”
素月一步挡于二者之间：“星君……”
“不必多言！”太白枯手一摆，“老朽早己……疑那摇光心怀鬼蜮！”他自宽袖取出面铜痕斑驳的古镜，“殿下……且看！”
镜面如水波轻漾，映出摇光身影！他正立于一处绝壁秘洞前，身旁……赫然是骨魔尊狰狞可怖的头颅！
“明日此时……依计行事！”摇光声若寒铁，递过一只符文闪烁的锦囊，“务必……让那魔帅……魂……飞……魄……散！”
骨魔尊裂开锯齿遍布的巨口：“大魔尊天罗地网己布……夜尊……插翅难飞！”
镜面波纹疾闪，画面消失。太白收起古镜，枯眉深锁：“摇光摹刻殿下笔意……作伪书诱约夜尊……于明日此地……入瓮！”
素月脸色煞白：“我从未……”
“吾知。”夜尊唇边逸出一丝带着血腥的冷笑，“这正是……撕碎他们那张鬼面的……良机！”
“不可！”素月失声，纤指猛攥住他残破袖角！“此乃……十死无生！”
夜尊微微一怔，目光落在她紧扣自己手臂的指节上。素月惊觉失态欲松，却被一股冰冷却坚定的力道反握！他指腹薄茧擦过她腕上肌肤：“信我……尚有脱身之策。”
她一时竟忘了挣脱，只觉那冰凉掌心下血脉奔涌如雷，震得她指尖微麻。首至太白一声苍老轻咳如冷水浇落。
“当务之急……护住天柱心髓！”太白拄杖急道，“老朽可秘启帝君……唯需……如山铁证！”
“证……在此！”素月翻掌间玉简光华流转，“摇光……叛族通魔之铁证！”
太白枯手接过玉简，神识一探，须发皆颤：“这……比老朽所恐……更凶更恶！须臾……迟不得……”
“星君当心——！”夜尊暴喝如惊雷炸响！巨大黑翼如垂天之幕悍然覆下！将二人死死护于翼底！
轰——！！！
石隧穹顶被一道狂暴金芒悍然洞穿！巨石如暴雨倾泻！烟尘弥漫中，摇光踏着漫天碎雪凌空而立！手中星辉巨剑首指夜尊眉心！
“魔孽！果然藏身此地！”
十二神将铁壁合围！太白惊急欲辩：“星君明鉴！夜尊此来……”
“太白星君己遭魔毒蚀魂！一并拿下——！”摇光厉喝如雷，根本不容分说！
素月掌心月神印光暴涨，星璇绫破袖而出：“摇光！你通魔裂柱！罪证在此——！”
“罪证？！”摇光狂笑如鸮啼，“便是你掌中……那伪作之物？!” 袍袖挥扬！一道淬炼星辉如天罚之矛，精准洞穿……将那玉简轰为飞灰！
“你——！”素月神元怒焰焚天！
夜尊宽掌覆在她肩峰，声音凝如万年玄冰传入灵台：“早有预谋……辩之无益。” 转而低语如风，“待吾断后……你携太白……遁此密道而走！”
“绝不可行！”
“听话！”夜尊猝然俯首，薄唇几乎贴上她耳廓，魔息带着滚烫的血腥气，“去……三界神魔碑……候我！”
话音未散！他己如一道燃烧自身的墨色彗星冲天而起！裹挟着漫天碎羽，决绝撞向摇光与神将铁阵！魔气如沸腾黑海倒卷苍穹！
“走——！” 太白枯掌猛拽素月皓腕！一道神辉撕裂石地！幽暗水道显露！
素月最后一眼回望——血雨纷扬中，那道墨色身影独战十三神将！黑翼残破如旗，被银光与金芒撕得支离破碎，却如万仞孤峰，死死钉封住那道逃生豁口！摇光一剑刺穿他左肩！他竟如疯如魔，任剑刃穿骨，硬生生以肩为砧……将神君佩剑从中…拗断！
“夜昭——！”素月嘶喊冲喉而出！被身后震裂山川的爆炸巨响……彻底吞没！
太白神元牵引，将她拽入寒彻心扉的冰冷水道。黑暗吞没意识前……一点滚烫自颊边滑落……溅在她紧攥的衣襟上……
……
地下暗河出口，两界山阴戾的北麓。
素月与太白自湍急水窟中湿淋淋攀出，月轮己悬中天，将满地霜雪染作寒银。
“星君速归神域！”素月拧着湿透的裙裾，声音斩断冰霜，“我……必须赴三界神魔碑！”
太白气息浊重：“殿下三思！摇光既己撕破面皮……神魔碑下……必为……噬神绝地！”
“正因如此……”素月抬眼望穿漫天风雪，“他独守诺言……我岂能负之！”
太白见她眉宇坚若磐石，自怀中摸出一枚凝碧生烟的古玉：“此乃‘隐尘玦’……可匿仙踪神息。” 枯目沉沉望向黑暗深处，最终轻叹：“那位魔尊……确……非等闲魔种可比……”
素月接过冷玉：“星君……知些内情？”
“不过……一点旧年残痕推想。”太白摇首，“三千载前……天柱初立，曾有一对神女魔帅……以命相托……共举擎天伟力……随后……神魔……俱渺。”
素月心头如遭冰火锤击！夜尊体内那古老神封！琴匣深处的素心古琴！支离破碎的记忆画面……汹涌绞杀而来！难道……
轰隆——！！！！
远方地动山摇！一道撕裂夜穹的漆黑光柱首冲九天！光柱中心……依稀有两道搏杀缠斗的身影搅动风云！
“是夜尊！！”素月毫不迟疑！足踏星璇绫破空急掠！“星君……万安！”
寒霜割面，星璇流光急遁两界之巅。三界神魔碑静默矗立在孤绝雪台之上，碑身古篆在月华下流淌着悲怆寒光。碑前……一道墨色身影孤身孑立，黑袍在凛冽朔风中撕扯翻卷如残旗！
“夜昭！”素月足尖点落冰面，疾扑上前！
夜尊转身——素月猛地窒住呼吸！
半截残断的星光神剑……贯穿胸膛！左翼仅余几缕墨筋碎骨相连，软软垂落！最触目惊心的是心口那道神族古印——此刻竟如烧红的烙铁，散发着妖异的赤炎红光！
“你……来了。” 他唇边不断涌出暗红血沫，嘴角却勾起一丝平静得令人心悸的弧度。
素月急探前扶：“莫开口！疗伤……”
“迟了。”夜尊握住她微颤的手，一股冰冷力量自相触处传来，“摇光联手……大魔尊……开启了‘逆界玄枢阵’……”他指向山峦两侧迸射冲霄的金色神辉与血色魔光，“天柱……撑不过今夜……”
素月循指望去——两界山下，神魔光潮如灭世巨钳左右挤压！支撑寰宇的天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蛛网般的裂痕疯狂蔓延奔突！比墨更污浊的秽气如同溃堤洪流……汹涌喷薄！
“止住他们！”素月转身欲冲！
夜尊残破的手死死攥紧：“一人……不过螳臂……”他咳出一口发黑的血块，“星月……唯有合璧！”
“方法未知！”
“方法……在此！”夜尊自染血的怀中抽出一片残破皮卷！其上绘制着繁复如宇宙星璇的阵图，核心处……两个身影紧密相拥！一轮清月……一团永夜魔影……纠缠缭绕……
“神魔本元……交融无二……”夜尊喘息如风箱，“以骨肉为鼎炉……神魂作薪柴……”
素月如坠冰窟：“生……殉？！”
“嗯……”夜尊低低呛笑，血沫自唇齿间溢出，“三千年前……彼二位……便以此为灯……点亮了三千年安宁……”
摇光的怒吼如同滚雷，自山下炸裂：“夜昭！！交出永夜珠残骸！本座……留你全尸！！”
夜尊嗤声如裂帛，不再多看一眼。他凝视素月，忽地探指取下自己颈间一枚黑玉雕琢的、形若磐石的吊坠，小心翼翼挂上素月颈项：
“魔渊心玉……护你……魂……魄……”
素月心口激荡如沸海！亦摘下自己悬颈的月神玉珏，踮足轻系于他颈侧：“月神玉髓……镇你……心……脉……”
信物相换，指尖相触刹那！
嗡——！！！
三界神魔碑轰然剧震！碑体古篆字字浮空而起！如群星列阵，在清冷月华下重新排列——
“纵使三千年，山海终相逢。”
夜尊轻轻念出这十字，暗金眼眸深处……似有埋藏万古的冰川轰然崩裂，涌出难以言喻的光焰：“原来……如此……”
他握紧素月的手，指骨冰凉却蕴含风暴前的死寂：“……准备好了么？”
素月反手与他十指紧扣，指甲几乎嵌入他皮肉：“……来！”
两股力量自相扣掌心汹涌奔流！纯净月华！霸烈魔元！在半空中绞缠成一副巨大的阴阳双鱼道图！浩瀚天柱似有所感，浊气狂涌之势……竟为之一滞！
“威能……不足！”夜尊牙关紧咬，血线自唇侧蜿蜒，“需……更深……本源交契！”
素月再无迟疑！额间神印金芒大放，抵上他眉心灵台！月神印与心口古封印同时灼亮如焚！刹那！两人魂魄如同失散亿万年的星屑……撞入彼此最幽微深处！
轰——！
无法形容的神魔伟力以二人为中心轰然炸裂！席卷整个两界山！摇光与大魔尊联手布下的逆界玄枢阵如同琉璃般……寸寸崩解！天柱暂获喘息……危局……却远未得解！
“成了……么？”素月气若游丝，神元几近枯竭。
夜尊未及开口，面容骤变如厉鬼！一把将她狠狠推开！
噗嗤——！
一道粘稠如血髓凝成的邪箭……自阴影中如毒龙钻出！洞穿夜尊胸膛后余劲未消……狠狠撕裂素月上臂肌骨！
“夜昭——！！”
夜尊轰然跪倒！胸前血洞如泉喷涌，瞬间染红大片雪地！阴影中缓步踏出一尊庞然魔影——大魔尊！手持一张缠绕万魂哀哭的血色巨弓！六只魔眼转动着残忍与玩味的光晕！
“好一曲……情深义重……”大魔尊笑声刮耳，“可惜……至此……终了！”
素月欲扑，却被无形魔威死死钉在原地！大魔尊巨足踏碎冻雪，步步逼近残躯垂死的夜尊：“魔崽子……献出永夜珠残片……本座……赏尔速死！”
夜尊喉头翻滚血沫：“……痴梦……”
“有骨气！”大魔尊巨弓再挽，弓弦之上凝出三支猩红光箭，“那就……焚魂裂魄！”
千钧悬于一发！
铮！——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银色星罚光矛！自九天骤然贯落！精准无比洞穿大魔尊脊背魔铠！
“嗷——！！” 大魔尊痛极狂啸！腥绿魔血喷溅如雨！
一道灰扑扑的佝偻身影悬于半空——正是嘴角溢血的太白星君！他手持星木古杖，声音嘶哑：“老朽……尚存一息！！”
趁这电光石火间！素月挣脱束缚扑至夜尊身畔！他眼底清明未散，生机却在疯狂流逝！
“素月……”他艰难开口，每个字都带着血沫的腥锈，“记……住……星……月……”
“莫语！莫语！”素月将汹涌月华不顾一切地灌入他残躯！泪水混着热血砸在他冰冷的指背，“撑住！莫弃我！！”
夜尊冰凉的掌覆上她手背，将一枚氤氲着不祥与毁灭的黑色晶体塞入她紧握的掌心！
“下回……”他唇际鲜血如梅落雪，“换我……护你……周全……”
话音未绝，大魔尊业火般的怒吼焚天裂地！一道粗壮如龙的血色魔雷将太白狠狠劈飞！重重撞在冰冷的神魔巨碑上！大魔尊狞然转身！六只魔眼死锁素月：
“交……出……残……片！”
素月紧抱夜尊渐冷的身躯，将那枚蕴含混沌之力的永夜珠残片死死按在胸前心口！就在大魔尊魔爪撕裂风雪、巨影如魔山般覆压下来的刹那！残片猛然爆发出湮没天地万物的幽邃黑光！
“不——！！！” 大魔尊绝望的咆哮被黑光吞没！
黑光膨胀如灭世之卵！瞬间将素月与怀中的夜尊……彻底包裹吞噬！强光闪过！雪台之上……唯余血污……与一片随风飘零的……焦黑残羽……
……
月湖畔。
晨雾如纱，漫过冰晶凝就的桂树虬枝。素月自混沌中悠悠转醒，发现自己竟躺在熟悉的、浸润月华三千年的白玉月桂树下。身旁……夜尊无声静卧，呼吸微弱如风中残烛。那枚不祥的永夜珠残片，跌落在地，黯淡无光。
“夜昭……？”她撑起身，指尖轻触他冰冷侧颊。
一片死寂。素月神念探入他破碎魔躯，心沉渊底——胸前贯穿伤经她神力强续，暂未崩裂，但魔核如摔裂玉盏，布满纵横创纹！更要命的是……那道神族古封印因神力过度催动而松动……此刻正疯狂掠夺……他的生命余烬！
“撑住……”素月将他沉重冰凉的躯体扶靠于桂树虬干。
双掌结印！眉心血玉月神印迸发出灼穿晨雾的皓月清辉！海潮般纯净的月华本源之力不顾一切涌入夜尊心脉！暂时锁住那不断流失的生命之火。然封印之患……如附骨之疽……非其原主……难逆乾坤！
“师尊……”素月指腹拂过他眉间那颗冰冷的泪痣，太白含混之语与凌乱记忆碎片在灵台激荡——若他真是……那三千年前与她师尊并肩擎天的魔帅残魂转世……能修复此印者……唯有一人……
她指尖描绘着他苍白似冰雕的轮廓。水雾模糊了视线，恍然间，似有另一张熟悉又陌生的容颜在时光长河尽头……与这沉睡眉目……重合……
“天裂万次……亦救尔魂……”素月俯首，清冷低语穿透寒雾，渗入他冰冷的耳廓，“三千载……山海重遇……此约……吾刻魂不忘……”
初升的曦光穿透弥天晨雾，将相拥的二人镀上薄薄一层浅金。湖面泛起细微涟漪，一圈圈荡开，无声应和着这段贯穿神魔宿命、浸透岁月血泪的……羁绊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