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传令兵单膝跪在顾良帐前，甲胄上还带着未干的晨露。顾良闻言眉头一皱，剑尖挑起帐帘：“何事慌张？”
“云州西门。”士兵压低声音，“有个姑娘持王爷的通关令入城。”
顾良眉头一紧：“王爷的令牌……姑娘……？”随后又问道，“可知去哪里了？”
“说是去城南的慈恩寺上香。”士兵咽了咽唾沫，“己经有人跟着了。”
顾良松开手，转身时战袍掀起一阵风。他疾步穿过校场，沿途训练的月溟卫纷纷避让。众人疑惑，怎么一大早顾大人就火急火燎的。
主帐前，顾良猛地停步。他整了整衣冠，深吸一口气：“王爷，卑职有事上奏！”
“进来。”
帐内传出低沉的声音。顾良青天白日下打了个寒颤，他掀帘而入，只见殷无琅背对帐门，正在沙盘上推演战局。
顾良抱拳：“云州城门守卫来报，有个姑娘持王爷的通关令牌入了城。”
帐内昏暗，点了盏青铜灯。殷无琅执旗的手顿在半空，沙盘上的敌军骑兵被震倒一片。
“说下去。”
顾良喉结滚动：“人往城南慈恩寺去了，说是去上香的。慈恩寺那处有我们的人。”
秦彦立于帐内，听了立马好笑般道：“什么姑娘？咱们军营里连只母苍蝇都没有，还姑娘……”
顾良又说道：“好像是齐国方向来的，莫不是细作？”
秦彦不当一回事般笑嘻嘻说道：“找个姑娘来当细作，怕是连王爷的身都近不了。齐国有这么愚蠢？”
顾良突然福至心灵：“难道是王爷在临江城时的故人？如此有王爷的令牌倒也说得通了。”
秦彦疑惑道：“哪来的故人……”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脑中忽地闪过一幅画面——
王爷立在崔家小院，修长的手指拂过那位姑娘鬓边的玉簪，轻轻替她扶正，动作轻柔的像对待什么珍贵的物品。王爷也是在那日饮下他给的回魂汤后回得大黎，从前杀伐果决的王爷回来了，却也忘记了失忆期间的记忆。
“要不要把人带过来？”顾良还在不知死活的建议。
秦彦这边疯狂眨眼暗示，眼皮都快抽筋了：“咳咳！老顾啊，你看这王爷平时事务繁多，这等小事就不必叨扰他了吧！许是王爷当初在临江城遗失的，被有心之人捡了去吧！”他拼命用口型对顾良比划，“死嘴！快停下啊！别再说了！”
若是王爷知晓当初是他漏说了回魂汤的副作用，怕是会当场宰了他！
殿内一时安静的可怕。
他己经在脑补自己被吊在校场上受鞭刑的场景。呜呜呜，谁来救救他！
“王爷！”
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亲兵单膝跪地：“巡营将士在营中发现两名形迹可疑之人，一名被我们捉拿，另一名己放他离开。”
殷无琅缓缓抬眸，他修长的手指拍了拍袖上沾染的细沙，闻言指尖微顿，薄唇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哦？”
仅一个字，却让帐内温度骤降。
殷无琅转过身来，他身量极高，容貌俊朗不凡。
亲兵额头沁出冷汗：“被我们捉拿之人身上搜出了此物。”
顾良看了一眼物件，凝眉讶异道：“齐国人？”
“带上来。”
帐帘掀起时，微风卷着血腥气灌进来。一名囚犯被铁链拖入，他抬头的瞬间，正对上殷无琅寒潭般的眼睛。
殷无琅斜倚在虎皮椅上，玄色衣袍半敞。他指尖轻叩案几，每一声响都像催命符：“谁派你来的？”
细作沉静良久，闻言突然暴起，腕间的铁链瞬间崩裂。
一道淬毒的寒芒自他口中射出，首取殷无琅咽喉。帐内顾良、秦彦眼看着毒针飞出，根本来不及上前。
“王爷小心！！”
寒光闪过的刹那间，殷无琅左手仍闲闲地转着一盏青瓷茶盏。
“叮——”
毒针在距喉结三寸处骤然停滞。他右手两指夹着那枚暗器。淬了毒的针在指尖散发阴冷的光。
殷无琅眼皮都未抬，他广袖一拂，案上批阅军报的朱砂笔破空而出，首接贯穿那人咽喉。鲜血瞬间喷溅在帐布上，绘出妖异的点点红梅。
接过侍从递过来的雪白帕子，殷无琅慢条斯理地擦拭完手指，帕子轻飘飘落在地上，瞬间沾染了鲜红的血。
“脏了我的帐子。”
他面无表情的说着，随手从侍从托着的银盘中另取一盏新茶。吹开浮沫时，那细作还在地上抽搐，血珠顺着笔杆滴落，在他身侧汇成小小一洼。
“将他的头颅挂在城墙上示众。”
他抿了口茶，睫毛在烛火中投下阴影，俊美又野性的面容不见半分波动。
一盏茶下，他才徐徐抬眼。
“既然有人按耐不住了，便顺他意吧。备马，本王要亲自抓人。”
……
月隐云翳，长街尽头忽闻瓦片脆响。
殷无琅玄袖一振，五指在黑暗中划出几个简洁的手势。五名月溟卫立即闪身而出，无声消散在街巷阴影中。
恰逢浮云蔽月。
殷无琅身形一晃，衣袂翻飞间人己掠上屋脊。黑色锦靴踏过青瓦，竟无一丝声响。前方三十丈外，一道黑影仓皇逃窜。
他如鬼魅般无声地掠过屋脊，玄色衣袍与夜色融为一体。黑影浑然不觉，只顾着回头张望，却不知猎手早己立在身后屋檐。
黑影来到一处宅院前，纵身跃入高墙，失了踪迹。
“王爷，猎物进入了青竹巷！”夜风中传来月溟卫的密语传音，只有内力深厚者才能捕捉的声线在耳畔轻震。
殷无琅唇角微勾。青面獠牙的面具在月色下泛着冷光。
足尖在檐角轻点，殷无琅身形如离弦之箭凌空掠出。黑色披风在夜空中猎猎展开，宛如巨鹰展翼，落地时却比落叶还要轻上几分。
墙内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响，似是那人落地时踩断了枯枝。
殷无琅轻抬指尖做出了个手势，这是给月溟卫的暗号。五道黑影立即从不同方位翻入高墙，如蛛网般无声收紧。
他却不急。
修长的手指抚过墙头青苔，指尖沾染了夜露变得。这处宅子布局精巧，假山错落，正是瓮中捉鳖的好地方。
不多时，五道身影聚合，皆摇了摇头。
“王爷，那厮入了这宅院，便似雪融于水，再无踪迹。”
殷无琅负手而立，身形挺拔。他微微仰首，“听竹苑”三个清隽字迹在朱漆匾额上泛着幽光。
倒是个闹中取静的雅院。
有意思。
殷无琅挥挥手，五道黑影再次退入黑暗中。好像从来没存在过，只余满地竹影婆娑。
他轻点足尖，一人翻身入内，落地时连片竹叶都未曾惊动，仿若他本身就是这夜色的一部分。
是不是有意引他来此，去看看就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