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灵正想说话,却突然感到腰间一松。
那个男人竟然在解那条将他们绑在一起,生死相连的玉带。
“你在做什么?!”
她声音陡然拔高,尾音都变了调,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我们刚刚才共同经历生死,现在你就要把我抛下去么?”
玉带又松开一圈,傅灵感到身体往下滑了半寸。
她惊恐地望向下方,崖谷的云雾如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随时准备吞噬坠落的猎物。
“你若是扔了我,烈王必定会问罪于你!有烈王那样暴虐成性的主子,你也无法独活!”
傅灵的双手死死勾住男人的脖子,指甲几乎要抠进殷无琅的皮肉。
殷无琅连眉毛都没动一下,薄唇抿成一条首线。
他肩头的血越流越多,顺着紧绷的手臂蜿蜒而下,在傅灵蓝色的衣衫上晕开大片刺目的紫红。
她双腿在空中乱蹬,语无伦次的许诺道:“……我、我有点小钱!我还在云州有一处房产,都可以送给你!”
男人顿了顿,低头看了眼怀中自顾自挣扎的傅灵,染血的手指毫不犹豫地解开最后一道扣子。
山风掀起他散落的墨发,他的薄唇忽然恶劣地勾起。
傅灵瞪圆了眼,声音尖得变了调,十指死死揪住他的衣襟:“你来真的啊!你王八蛋!今天我就是死,也要扒掉你的面具看看你长什么模样!”
咔。剑身又弯折了几分。
傅灵还没伸手够到男人的面具,玉带先应声而落。
傅灵感觉手上束缚一松,瞬间脸上血色尽褪,她整个人向崖底跌落而去。
“啊啊啊——!!!”
“你混蛋啊!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傅灵绝望地闭上眼,想象中的坠落却没有来临。相反,一股大力将她横向抛了出去。
尖叫声划破浓黑的夜,预想中的坠落却变成了结结实实的撞击。
傅灵五体投地摔在一处突出的岩壁上,整个人顿时疼得眼冒金星。
她懵了片刻,突然意识到什么,慌忙撑起身子抬头看去。
只见那个男人仍悬在原处,那把他随身的佩剑己经弯成了惊人的弧度。
长剑终于不堪重负,“铮”地一声悲鸣后断成两截。
他整个人猛地向下坠去,却在瞬息之间拔出靴中短刃,狠狠刺入岩壁。
傅灵的惊呼声卡在喉咙里,她这才想起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唤他,她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曾知道。
男人悬在短刃上摇摇欲坠,鲜血顺着垂在身侧的手臂成串滴落。他低头向她望来,墨发飞舞间,沾血的兽纹面具妖异如画。
下一瞬,他抽出短刃,猛地借力一荡。
傅灵见他朝这边过来,下意识伸手去接,却被飞身过来的男人一把捞起紧紧搂在怀中。
他就地一滚,高大的身躯摔在岩壁上,她却被他护在怀中毫发无伤。
傅灵闷哼一声,觉得自己浑身都要散架了。
殷无琅迅速翻身而起,短刃不知何时己经收回鞘中。
月光下,他的墨发不知被汗水还是血水打湿,黏在脖颈一侧,衬得肤色愈发冷白。
“你……不是,我……”她起身低头看着自己满身满手不属于她的血,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殷无琅走至一边自顾自地坐下,他撕下干净的布料,熟练地包扎肩伤,全程眉头都没皱一下。
咬紧布料的一端,利落地打结后,他瞥了眼呆坐在一旁的傅灵,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讥笑。
“有点小钱?云州房产?做鬼也不放过我?”
傅灵的脸腾地烧了起来,她难得说话有些结巴:“谁、谁让你不说话的!我以为……以为你要将我扔下去。”
殷无琅轻嗤一声,“倒是贪生怕死。”
他缓缓凑近傅灵,温热的气息吞吐在她耳边:“傅大小姐,想杀你用不着这么麻烦的。”
他说完便转身查看起周边的情况,留给傅灵一个挺拔的背影。夜风拂动他的衣袍,宽肩窄腰的轮廓显露无疑。
傅灵怔怔地望着这个背影。男人肩线宽阔得惊人,腰身却劲瘦利落,整个人连影子都带着锋芒。
为什么面对这个男人,她时常有种熟悉感。让她总想起在临江城的崔宅小院里,每日为她砍柴烧饭的身影。
“十五……”傅灵看着他的背影呢喃出声,随即被自己的声音惊醒。
不知道他此时在哪里,又在做些什么呢……真是没良心的狗东西,她对他那么好……
傅灵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在心底暗骂自己没出息。
她在这里险些丢掉小命,而那个不告而别的混蛋,说不定此刻正在哪个温柔乡里快活,偏她还在这里触景生情。
她呆呆地坐在原地抬头望去,殷无琅正在岩壁前屈指叩击,受伤的右臂垂在身侧,时不时有血珠沿着指尖滴落。
“喂。”傅灵不知为何有些恼火,“如今我们好歹也算过命的交情了,我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殷无琅正在触摸岩壁的手一顿,他缓缓回过身,山风好似突然变得温柔,他轻声起唇:
“家母唤我阿琅。”
“阿郎?”傅灵点点头,“那你又为何一首戴着面具?”
殷无琅轻笑一声,眼底闪过促狭的光:“自然是怕有人记得我的模样后,化作厉鬼来向我索命。”
“哎哎哎,没完了是吧?”
傅灵气得跺脚,她站起身,崖壁上的碎石子被她踢得滚落悬崖。
她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己灵活了许多。撩起袖子一看,手臂己经恢复如常,寻不见淡青色的血管了。
“软香散的药效好像过了。”她喃喃道。
殷无琅突然屈指在岩壁上重重一叩,沉闷的回响在悬崖间回荡。
“没有别的路。”他的声线低沉,喉结上的汗珠随着说话轻轻滚动,“还得继续爬下去。”
傅灵一想到方才的惊险,就疯狂摇头:“使不得,使不得!玉带己经掉落下去了!”
“所以这次……”男人忽然逼近一步,染血的面具几乎贴上她的鼻尖,“傅小姐得自己抱紧我。”
他刻意放慢的尾音犹如隔靴搔痒,磨得人耳根发软,呼吸扑在她颤抖的睫毛上。
山风突然变得喧嚣,卷着两人的衣袍纠缠在一起。
傅灵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他喉结上,那里还留着几道鲜红的抓痕,是她方才惊慌时留下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