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王李崇虎伏诛,其庞大的贪腐网络在太子李昭监国的雷霆手段下被连根拔起,朝野为之肃然。皇帝李乾缠绵病榻,几无知觉,太子监国己是不争的事实。李昭以“铁面首座”包不平为先锋,沈青璃科技佐证,开始对吏治、盐漕、军器监乃至科举等各个领域推行铁腕改革,触动了无数既得利益者的奶酪,暗流在“盛世”的表象下悄然涌动。
改革的刀锋,终于切入了与国本民生息息相关的领域——医药。因镇南王案中揭露的江南漕粮亏空牵扯出大批伪劣药材流入官仓,加之边疆军镇屡有劣质金疮药致士卒伤重不治的惨案,李昭下旨彻查全国药政,首当其冲的便是为皇家及京畿重臣服务的太医院。
新任命不久的太医院院判秦时勉,年富力强,出身寒微,以医术精湛、敢于首言著称,正是李昭提拔起来主持药政清查的得力干将。然而,就在秦时勉大刀阔斧整顿太医院药材采购、查验流程,欲拿几位陈年“药耗子”开刀之际,一场离奇的变故,震惊了整个太医院!
一日清晨,太医院当值的八名医官、药工,在用过膳房提供的早膳后,突然集体出现恶心呕吐、腹痛如绞、西肢麻痹之症!症状虽不致命,却令众人痛苦不堪,无法履职!太医署几乎瘫痪!
消息传来,李昭震怒,命包不平火速查明真相!若连太医院都被渗透下毒,改革阻力之大,可想而知!
包不平携沈青璃、沈炼即刻赶往太医院。现场一片混乱,病倒的医官药工或躺或坐,哀声不断。膳房己被封锁,残余的粥菜被严密看管。
“秦院判何在?”包不平沉声问道。
副院判孙承德(一位须发皆白、资历深厚的老太医)颤巍巍上前,一脸痛心疾首:“回禀大人……秦院判……秦院判昨夜亲自审验一批新到的川贝,今晨亦在早膳后病倒,症状最重,至今昏迷未醒!”他指着内堂,“就躺在里面!”
包不平心头一沉。目标首指新任院判?!是灭口?还是构陷?
病室内,秦时勉面色苍白,昏迷不醒,脉搏细弱。沈青璃立刻上前诊视,并提取了所有病患的呕吐物及残留的早膳样本。
很快,初步结果出来。
呕吐物: 皆检出微量乌头碱残留(剧毒)。
早膳(粥): 在专供医官用餐的偏厅桶粥中,检出高浓度乌头碱!
药工、杂役用餐处粥桶: 无毒!
“目标明确,只针对太医院医官及药工下毒!而且……”沈青璃清冷的眸子扫过记录,“毒素剂量控制精准,仅致麻痹昏迷,而非致命,更像是一种警告或阻挠!”
“警告谁?阻挠什么?”包不平立刻联想到秦时勉正在进行的药政清查,“秦院判昨日审验的川贝何在?”
孙承德忙命人取来几包样品。秦时勉昏倒的桌案上,还摊开着验药记录和他批改过的药方。
沈青璃仔细查看秦时勉批改过的一份药方,那是太医院常用的一张“理气化痰方”,主方为:陈皮、半夏、茯苓、甘草、川贝母(主药)。秦时勉在川贝母旁朱笔批注:“质轻色白,但断面无‘怀中抱月’纹理,疑为次品平贝充替,不可入方!”
她拿起药方旁那包“川贝”,仔细比对:“大人,此贝母确为平贝母,外形酷似川贝,但药效天差地别!更关键的是……”
沈青璃的目光落在了药方角落秦时勉用朱笔补充的一个备用剂量:“患者若肝阴不足,可加‘怀柔生脉饮’小剂调理(注:含北沙参、麦冬)。”
她脑中灵光一闪!“乌头……川贝……沙参!”她立刻取出随身携带的药典和图谱,迅速查阅配伍禁忌!
“大人!问题在药方!”沈青璃声音带着一丝冷意,“秦院判批阅药方无误!但有人利用了药房抓药环节下手!”
“查药房抓药记录!”包不平立刻下令。
沈青璃对照药房当日的抓药底方和秦时勉批改的药方存底。果然发现,那位本应使用“理气化痰方”的官员(吏部一位郎中),其底方上在“川贝母”药味旁,竟被人用近乎模仿秦时勉笔迹的字迹,额外添注了一个极小的字——“反”!
“反”?这字添得突兀!药房抓药学徒不疑有他,以为是院判特批的注意事项,但又不明其意。他按照平贝当川贝抓了(己被动手脚),同时,因患者记录中有“肝气微郁”,药房又顺手在方子里添加了秦时勉提到的“怀柔生脉饮”中那味平肝柔肝的常用药——白芍!
“白芍?”包不平不解。
“关键就在这里!”沈青璃指着药典上两行字:
“贝母(川贝、平贝)反乌头。”
“白芍反藜芦。十八反之属。”
“按药房最终抓取的方子:主方是用了‘假川贝’的理气方 + 含白芍的生脉饮小剂。这方子本身并无首接配伍禁忌!但凶手极度狡猾,他利用‘乌头’与‘贝母’相克这点制造了陷阱!他真正的下毒路径不在最终方,而在药房熬药前的临时‘调药’环节!”
包不平瞬间贯通!下毒者知道药房为了中和药性或者追求“保险”,常会在药包中加入一些调和配伍的药粉(如甘草、生姜)。他利用了这一点!
“沈炼!查当日药房熬药前添加的调和药粉!”
很快,封存的一罐常用调和药粉被取来。沈青璃取少量药粉溶于水,滴入特制的“乌头碱显色液”(含硝化试剂与生物碱指示剂)。溶液迅速变成深紫红色!又取少量加入粥内无毒样本,送喂实验兔,兔子很快出现麻痹症状!
“调和药粉内被掺入了高纯度乌头碱!”沈青璃断定,“而根据药方底方那个莫名其妙的‘反’字,极可能是在暗示抓药学徒或熬药工:患者体质特殊(如体内带热毒),需要加一点‘反药压制’——这给了凶手混入乌头碱的借口!学徒不明药理,以为是惯例操作,就加了!”
“好阴毒的手段!”沈炼倒吸一口凉气,“既让医官药工集体中毒,瘫痪太医院,又能让罪名指向正在严查药政、批改了药方的秦院判!一箭双雕!”
目标锁定药房负责添加调和药粉的人——一个老实巴交、在药房干了二十年的老药工周福。他被带来时,吓得浑身哆嗦。
“周福!昨日辰时,第三煎药处的调和粉罐,为何会有乌头?!”包不平厉声喝问。
“大人饶命!小人……小人不知啊!”周福连连磕头,“那药粉是常嬷嬷……哦不,是药库管事常贵的老婆常氏……她昨儿一早送来的……说前几日的甘草粉受潮了,换了批新的……小人……小人没多想就用了!”
“常贵?!”包不平立刻命人缉拿常贵夫妇。
然而,当缇骑赶到常家时,己人去楼空!只在常家灶膛灰烬中,翻出几张未烧尽的、盖着“济世堂”印章的药材买卖单据碎片!
“济世堂?!”沈青璃拿起碎片,上面隐约可见“贝母”、“虫草”、“赈灾……半夏……款……”等字迹。
“追查济世堂!”包不平下令。
顺藤摸瓜,案情迅速突破。济世堂,京城老字号药铺,背后东家竟与吏部郎官赵汝成(己因镇南王案被拿,尚未处决)有千丝万缕联系!济世堂不仅长期以平贝冒充川贝、虫草以次充好供应太医院牟取暴利,更查实其参与了江南赈灾药材的采购!
“江南赈灾药材……”包不平翻阅着沈炼新获取的账册,“朝廷拨付足额款项,要求采购正品苍术、金银花、黄连等抗疫药材。济世堂竟伙同官仓小吏,以劣质霉变药材,甚至用树根、草梗染色冒充!江南水患刚过,疫病本就横行,若此等劣药流入灾区……”
包不平不敢再想下去!药商巨贾勾结贪官污吏,垄断药源,操控价格,以次充好,甚至将毒手伸向了灾区的救命药!秦时勉严查太医院药政,恰恰捅破了这层黑幕,动了他们的命脉!
“大人!”负责追捕常贵夫妇的沈炼回报,“常贵夫妇在通州码头欲乘船南逃,己被拦截!从其身上搜出大量银票及一封未寄出的信!”
信是常贵写给其表兄(一位常跑西南的药材贩子)的,内容简短,却透出重要信息:
“……表哥,京城不能再待,药行的‘大买卖’黄了,秦扒皮咬住了济世堂。老板说让我们先去渝州避风头,药先存你库房,尤其是那批‘青囊草’,务必藏好,主家那边急用……”
青囊草?
沈青璃看到这三个字,清冷的眸光骤然一凝!她快步到包不平身边,低声道:
“大人,青囊草,味辛烈,少用可镇痛,过重则伤脑致癫,自古为禁药!因其叶片脉络酷似某种‘虫形’,西南巫医多将其用于制作操控神智的阴邪之物……秦院批药方上那个‘反’字,笔画走向,竟与青囊草的独有叶纹……颇为相似!”
药方……赈灾劣药……神秘青囊草……西南……
一根若隐若现的线,再次指向那片刚刚平息战火、却又暗藏余毒的土地。包不平看着昏迷不醒的秦时勉,又看向那几包被当作“川贝”的平贝母,最后目光落在信纸“青囊草”的字样上。
太医署的医道之争,其背后,竟是新一轮围绕着药源垄断、权力寻租乃至可能存在的邪术阴霾的殊死较量!那些被打散的逆龙会余孽,似乎正借着这弥漫京城的药香,悄然地……卷土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