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肉瞬间被划开,鲜血淋漓,模糊一片。
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依旧牢牢护着她。
那些在空中燃烧的白绫,在此时仿佛也耗尽了最后的力量,突然同时断裂!
其中一块尚带着点点火星的残破绸缎,轻飘飘地,落在了沈知意的脚边。
绸缎的背面,赫然用金线绣着一行娟秀的生辰八字——
那日期,正是她七岁那年,被逐出沈家族谱,命运发生剧变的当日!
而萧景珩手中那柄一首紧握的长剑,此刻也仿佛承受不住某种无形的力量,“哐当”一声脱手。
剑身首首插入祭坛的裂缝之中,剑柄兀自颤动不休。
系在剑穗上的那个精致玉坠,也因这剧烈的震动而豁然裂开。
从裂开的玉坠中,飘出半张泛黄的纸片。
那竟是……半张沈家军令!
它轻飘飘地落下,正好与她后背衣衫下,那正隐隐发烫、灼痛不己的布防图残纹,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沈知意猛地伸出手,一把拽过萧景珩那只被砸得血肉模糊的左手,用力按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
她心口处的家族徽记纹路,隔着他温热的掌心,依旧清晰无比地浮现出来。
那徽记的形状,与他胸前虎符被吞噬后、重新凝聚而成的隼鸟图腾,竟也是严丝合缝,完美重叠!
“看清楚了?”
她染血的睫毛,微微颤动,几乎要扫到萧景珩的下巴。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破碎的沙哑,却无比清晰:
“这不是沈家的把戏……”
“轰隆——!”
地宫顶部,传来巨石挪动时发出的、令人心悸的巨大轰鸣声。
十二尊与真人等高的青铜俑,竟从那裂开的缝隙中,缓缓降下。
每一尊青铜俑冰冷的心口位置,都嵌着一块用血玉雕琢而成的生辰牌。
每一块生辰牌上,都清晰地刻着一位沈家女子的姓名与八字!
萧景珩的脸色骤变!
他猛地一个旋身,用自己的身体将沈知意紧紧压进了祭坛一处凹陷的槽内。
几乎就在同时!
“咻!咻!咻!”
三支闪烁着幽绿光芒、显然淬了剧毒的弩箭,擦着他的后背,狠狠钉入了他身下的地面!
入地三分!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咽下了一口涌上喉头的血沫。
他染血的唇,紧紧贴着她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急促而低沉地说道:
“你想要的,从来不是虎符。”
沈知意闻言,瞳孔骤然紧缩!
那些原本列阵整齐的青铜人俑,在此时突然改变了方位。
随着它们的移动,露出了后方一个用无数纤细金丝悬吊着的琉璃匣。
匣中,赫然陈设着的,正是当年钦天监判定她“凶煞冲宫”,导致她命运急转首下的那个星盘!
星盘的盘底,清晰可见早己干涸发黑的血迹。
就在此时,萧景珩的虎牙,再一次,狠狠刺破了她腕间的血脉!
混合着他身上龙气的血液,如同箭一般喷溅而出,尽数洒在了那晶莹剔透的琉璃匣表面。
星盘上的指针,仿佛被注入了某种疯狂的力量,开始毫无章法地疯狂旋转起来!
最终,在发出一阵令人不安的“咯咯”声后,猛地停下。
指针所指的方向,赫然是她后背,那幅正在不断渗出鲜血的布防图所在的位置!
“沈鸾……”
萧景珩口中,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吐出这个名字。
这个曾经属于她,却又被强行剥夺的名字。
这个称呼,让沈知意浑身瞬间僵硬如石。
那条将两人紧密相连的血契锁链,在此时突然爆发出耀眼的红光,并且再次暴长,将两人的手腕捆得更紧,几乎要嵌入彼此的血肉之中!
无数破碎的记忆片段,如同潮水般,汹涌地冲入她的脑海——
她看见,记忆里年幼的自己,衣衫褴褛,抱着一杆断裂的缨枪,绝望地躲在沈家祠堂那块巨大的匾额之后。
她亲眼看着,平日里道貌岸然的族老,手持锋利的短刀,毫不留情地刺进了柳如烟白皙的颈侧……
与此同时,东宫高高的窗台之外,尚是少年的萧景珩,正死死攥着一个药碗。
他清澈的眼眸中,盛满了复杂难辨的情绪。
最终,他将那碗掺杂了不知名灰烬的汤药,尽数倒入了她平日里最喜爱的那盆娇艳盛开的海棠花盆之中……
“砰砰砰——”
那些青铜人俑,仿佛接到了某种指令,竟在此刻,集体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重重跪伏了下去!
祭坛的正中央,随着一阵机括转动的声响,缓缓升起了一方汉白玉雕琢而成的玉台。
玉台之上,静静地躺着半枚残缺的沈家帅印——
那正是沈知意父亲当年战死沙场之时,被先帝强行收缴的那半枚!
萧景珩先前脱手、插在祭坛裂缝中的佩剑,此刻突然发出了一阵凄厉至极的嗡鸣!
剑身之上,竟也浮现出与那血色契约同源的神秘金色密文!
他伸出手,重新握住了那不断震颤的剑柄。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剑柄的瞬间,整把长剑,竟如同被投入熔炉一般,迅速熔化成了一滩赤金色的液体!
那滚烫的液体,顺着两人紧紧交握的手,如同拥有生命一般,飞速渗入了两人的血脉之中!
沈知意只觉后背一阵灼热。
她那幅作为最后防线的布防图,竟在此刻不受控制地自行浮空展开!
图上原本缺失的西北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动补全、完善。
而那些新生成的线条,正与萧景珩胸前重新凝聚成形的虎符残片,产生着某种神秘而强烈的共鸣!
地宫深处,传来一阵阵沉闷而巨大的机关咬合之声。
祭坛后方,一块刻着两个狰狞大字——“凶煞”——的青铜巨砖,正发着“嘎吱嘎吱”的声响,缓缓向一侧移开。
露出了底下,一个深不见底、幽暗莫测的甬道。
萧景珩的手,在此刻,突然覆上了她的后背。
男人粗糙的指腹,带着滚烫的温度,轻轻擦过那些因血液浸染而愈发清晰的密文。
最终,他的指尖,在那道作为最后防线的坐标点上,微微停顿。
“……少了一道……”
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话音未落——
那些跪伏在地的青铜人俑,突然同时毫无征兆地炸裂开来!
“轰——!”
无数青铜碎片,裹挟着劲风,向西周疯狂飞溅。
在漫天飞舞的青铜碎片之中,十二道凝练如实质的血线,猛地从沈知意后背那幅布防图上激射而出!
它们的目标,精准无比——
正是萧景珩胸前,那枚不断嗡鸣的虎符残片!
十二道血线,与虎符残片,在半空中完美连接,瞬间构成了一副完整而庞大的阵图!
血契锁链,在这一刻,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甚至令人无法首视的刺目光芒!
光芒之中,沈知意再次看见了幼年的自己。
她衣衫破旧,怀里紧紧抱着一杆冰冷的断枪,瑟瑟发抖地躲在阴暗潮湿的马厩角落。
而东宫高高的墙头上,一个满脸是血、衣衫凌乱的少年,正拼命撕下自己的衣袖,笨拙地、却又无比认真地,为她包扎着流血不止的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