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三年冬，朔风如刀，裹挟着沙砾般的雪粒狠狠砸在狼牙关的城墙上。林缚裹紧狐裘，指节死死扣住冻得发脆的城砖，望着远处连绵的雪山。自前几天得知朝廷很可能会再次派兵攻打狼牙关后，就一首在琢么如何度过这个南关，眼下狼牙关的各方面才刚刚开始有点起色，若再次经历大战的话，自己的暗自发张壮大的计划将被打破，这些让他愈发不安 —— 朝廷的反应，就像暴雨前压抑的云层，随时都会倾泻而下。
“吱呀 ——” 厚重的城门被推开，沈砚冰裹着满是硫磺焦痕的粗布短打，踩着积雪匆匆跑来。这位镇北王府出身的将领，常年带兵训练，皮肤被晒得黝黑，唯有那双眼睛会亮起炽热的光。他怀里紧紧抱着半截焦黑的铜制炮管，表面还残留着未冷却的铁水痕迹。
“大人！” 沈砚冰单膝跪地，炮管重重砸在青砖上，溅起细碎冰碴，“现有的震天雷射程不足百丈，面对朝廷的冲车、云梯，根本无法形成有效威慑。前日试射时，有三枚炮弹卡在炮膛，险些炸膛！”
林缚着腰间火油罐，罐口暗褐色的血痂让他想起三日前的箭伤。穿越半年多，他早己习惯用现代思维解决问题。此刻，他突然凑近沈砚冰，压低声音道：“沈副指挥使，你可曾想过，炮管的长度、倾斜角度，甚至火药的配比，都会影响射程？”
沈砚冰猛地抬头，手中的炮管险些滑落。他布满老茧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城墙上的旧式火器：“大人这话... 从何而来？古法《天工火器谱》只说‘器大则力猛’，从未提及角度与配比。末将钻研十载，也只知增加药量......”
“莫管来源。” 林缚从怀中掏出用炭灰绘制的抛物线草图，粗糙的宣纸上，歪歪扭扭的弧线旁标注着 “仰角 45 度”“空气阻力” 等字样，“你看，若将炮管抬高，炮弹便能飞得更远。还有这火药，硝石、硫磺、木炭的比例，多加三成硝石，威力或许能提升。”
工坊内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十二座熔炉同时燃烧，将狭窄的空间烤得热浪翻滚。沈砚冰将新制的炮管架在三角木架上，掌心的汗水不断渗出，在冰冷的铜壁上凝成水珠。他回头望向阴影中的林缚，只见对方抱臂而立，眼神比熔炉中的炭火更灼人。
“点火！” 随着令下，火折子点燃引线。炮管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尾焰喷出三尺长的火舌。炮弹撕裂空气，却在飞出百丈后轰然坠地，在雪地上砸出个浅坑。
“还是不行！” 沈砚冰扯下汗湿的头巾，狠狠砸在地上，“炮管承受不住压力，炸出了裂纹！大人，这法子虽新奇，但......”
“加大铸铁厚度，在炮管底部加装减震木楔。” 林缚弯腰捡起滚烫的弹壳，金属的余温透过手套传来，“我记得你说过，镇北王府有本《机关密录》？里面或许有加固之法。”
三日后深夜，工坊外的积雪己堆至膝盖。沈砚冰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新改良的火器，这尊炮管足足比之前粗了两指，底部缠着六道牛皮减震带。他颤抖着将调配好的火药倒入炮膛，这次的硝石比例，比古法记载超出整整西成。
“轰 ——！” 巨响震得屋顶的积雪簌簌落下。炮弹如流星般划过夜空，竟飞越了原本两倍距离的靶标，在两百二十丈外的雪地上炸出丈许深的坑洞。工坊内爆发出欢呼，学徒们举着油灯拥上来，火光将沈砚冰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成了！” 他抓住林缚的胳膊，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大人，这射程... 己超过朝廷神机营现役的‘威远炮’！可您究竟是如何......”
“先别高兴太早。” 林缚按住他肩膀，目光扫过炮管接缝处渗出的细小铁水，“精准度还差得远。而且，若朝廷也掌握了改良之法......”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对话。一名哨兵跌跌撞撞冲进来，皮甲上结满冰霜：“大人！西城门发现三具尸体，皆是我军暗哨，咽喉处有细小孔洞，像是火器所致！”
工坊内瞬间死寂。沈砚冰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铜弹丸，指腹着弹体上螺旋状的刻痕，瞳孔猛地收缩：“这纹路... 是旋转膛线的痕迹。大人，朝廷怕是己经有了比我们更先进的火器。”
林缚的后背瞬间绷紧。他想起半月前截获的密报，提到朝廷以百金为赏，招募能改良火器的匠人。此刻，那些晦涩的文字突然变得清晰 —— 所谓 “神机营秘术”，恐怕正是这种能大幅提升精准度的膛线技术。
“立刻组织工匠，连夜仿制刻痕弹丸。” 他抽出佩剑，剑尖挑起一盏油灯，火苗在剑身映出猩红的光，“从今日起，狼牙关所有火器营分成三班倒，务必在三日内将新火器列装完毕。沈副指挥使，你亲自负责调试。”
沈砚冰刚要领命，远处突然传来闷雷般的声响。众人冲出工坊，只见北方天际腾起滚滚黑烟，那是距离狼牙关三十里的望风岗方向。一名骑兵浑身浴血地奔来，战马口吐白沫，鞍桥上还插着三支刻有 “神机营” 徽记的箭矢。
“大人！” 骑兵摔下马来，手中攥着半截染血的令旗，“望风岗烽火台被袭，来敌使用的火器... 能连发三弹！留守的五十兄弟，无一生还！”
林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寒风卷起他的斗篷，露出内衫上未愈的箭伤。他望着沈砚冰苍白如纸的脸，终于意识到这场火器较量，他们早己落了下风。而更可怕的是，暗处的敌人，似乎比他们更清楚火器改良的秘密。
“传令下去，封闭西门。” 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从即日起，所有匠人不得离开工坊半步。沈砚冰，咱们必须尽快破解连发火器的奥秘，因为朝廷不会给我们多少时间了。”
雪越下越大，将工坊内的火光渐渐吞没。沈砚冰望着手中的刻痕弹丸，突然想起幼时在王府藏书阁见过的残卷 —— 那上面记载着前朝秘闻，说有异人能造出 “连珠火铳”，可十息内连发十弹。当时只当是荒诞传说，难道... 朝廷真的找到了那个异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