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峡的硝烟如同浓稠的墨汁,在峡谷间翻涌盘旋,迟迟不愿散去。满地皆是烧焦的马尸与破碎的甲胄,焦黑的尸体扭曲成诡异的形状,仿佛在诉说着方才惨烈的厮杀。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糊味与血腥味,混合着未燃尽的硫磺气息,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在灼烧着肺叶。狼卫们踩着满地狼藉,动作娴熟地将缴获的战马分批赶往关隘,马蹄扬起的尘土混着灰烬,在残阳的映照下,勾勒出一幅悲壮而苍凉的画卷。
林缚蹲在阿古达逐渐冰冷的尸体旁,眼神如鹰隼般锐利。他用断刀挑开其腰间那个破旧的皮囊,动作轻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几枚震天雷滚落在地,铁壳上模糊的十字印记映入眼帘,与此前在京城发现的十字会火器如出一辙。那十字印记仿佛是一条毒蛇的信子,在暗处吐着阴冷的气息,无声地诉说着背后隐藏的巨大阴谋。
“大人,清点完毕。” 陆明溪大步走来,脸上还沾着未擦净的血污,甲胄缝隙间渗出的血珠,一滴一滴地滴落在缴获的西域战刀上,在刀身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却难掩其中夹杂的一丝兴奋,“战马两千九百八十七匹,火器三十箱,另有铁鹞子与各部族的密信往来。” 说着,他展开一卷泛黄的羊皮纸,上面密密麻麻地用西域文写满了兵力部署、粮草调度等重要信息,“但最蹊跷的是这些震天雷,火药配比与十字会分毫不差,就像是出自同一个匠人之手。”
林缚弯腰捡起一枚震天雷,放在掌心细细端详。他碾碎手中的火药,刺鼻的硫磺味混着硝石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人喉咙发紧。“看来铁鹞子与曹公公的勾结,远比想象中更深。” 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突然,他猛地起身,断刀如闪电般劈向一旁焦黑的岩石,火星西溅,碎石崩飞,“传我命令,全军休整三日,重点改造这批火器。陆将军,你率轻骑沿边境巡查,谨防铁鹞子报复。记住,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可疑之人!”
夜幕如墨,缓缓笼罩了狼牙关。关城内灯火摇曳,宛如黑暗中闪烁的萤火虫。马厩里新收编的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发出阵阵嘶鸣,似乎还未从方才的战火中回过神来;兵器坊中传来叮叮当当的锻造声,铁匠们挥汗如雨,正在加紧改造缴获的兵器;而帅帐内,烛火通明,林缚正与张叔围坐在一张巨大的舆图前,神情严肃地推演着布防图。
就在此时,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帐内的宁静。周三浑身浴血地撞开帐门,身上的甲胄多处破损,鲜血正顺着缝隙不断渗出,身后还拖着一名昏迷的朝廷斥候。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脸上满是疲惫与焦急之色:“大人!青石关、玉虎关同时增兵!” 他扯下染血的头巾,露出额角狰狞的伤口,那伤口还在不断往外渗血,“这斥候身上搜出密旨,朝廷命两关守将密切监视,若狼牙关被蛮族招降或攻破,即刻挥师收复;若我们与铁鹞子两败俱伤,则趁机……” 他的声音突然顿住,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趁机踏平狼牙关,剿灭叛党。”
帅帐内瞬间陷入死寂,唯有烛火噼啪作响,仿佛也在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感到震惊。张叔手中擦拭的匕首 “当啷” 一声掉在地上,老管家布满皱纹的脸涨得通红,浑浊的眼中满是愤怒与不甘:“好个一箭双雕!朝廷这是把我们当棋子,用完就扔!狼卫浴血奋战,守护边疆,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猜忌与算计!”
林缚死死盯着地图上青石关与玉虎关的标记,指节捏得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这两座关卡如两把巨大的铁锁,牢牢钳制着狼牙关的南北通道,如今却成了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父亲临终前的话:“朝廷己烂到骨子里,唯有握稳手中刀,才能护住一方百姓。” 曾经,他将这句话当作父亲的气话,如今看来,竟是如此讽刺而真实。
“他们以为坐山观虎斗就能渔翁得利?” 林缚的声音冰冷如铁,仿佛能将空气冻结,“传我将令:明日起,所有商队暂停出入,征调关隘百姓加固城墙。张叔,你连夜挑选二十名暗卫,潜入两关散布谣言,就说铁鹞子五万大军即将南下。务必让两关人心惶惶,打乱他们的部署。” 他顿了顿,目光如鹰般扫过帐内众人,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决绝,“另外,陆将军即刻绘制两关地形图,我要知道他们的粮草囤放处、兵力部署,还有……”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狠厉的笑容,如同嗜血的猛兽,“守将的软肋。我要让他们知道,惹上狼卫,是他们这辈子最错误的决定!”
散会后,林缚独自登上城楼。寒风呼啸而过,如刀子般刮在脸上,生疼生疼的。月光洒在残破的城墙上,给城墙披上了一层银纱,却也难掩其沧桑与疲惫。远处青石关方向隐约可见火把连成的光带,如一条贪婪的毒蛇,正吐着信子窥视着狼牙关,随时准备扑上来将其吞噬。他握紧断刀,狼首吞口硌得掌心生疼,心中的怒火却越烧越旺 —— 曾经,他以为守住边关便是尽忠,如今才明白,在朝廷眼中,他们不过是随时可弃的棋子,是用来消耗敌人的炮灰。
“或许,是时候主动出击了。” 林缚望着北方的星空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然与豪迈。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枯叶,也卷起了他心中的万丈豪情。既然朝廷容不下狼牙关,那便让这两座关卡,成为狼卫撕开腐朽朝廷的第一刀。而此刻,在青石关与玉虎关的守将府中,一场关于狼牙关的阴谋,也正在悄然展开,黑暗中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