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掀起的碎石溅在陈锋脸上，划出几道血痕。他护着周雨菲紧贴岩石，耳畔是子弹撞击石壁的脆响。狙击手的分布与他判断的完全一致——东北、西南和正南三个方向形成交叉火力，封锁了通往老槐树的所有路径。
"至少一个狙击小组。"陈锋压低声音，手指在泥地上画出火力分布，"用的是三八式步枪改装的狙击型，听声辨位，距离约150米。"
周雨菲蜷缩在岩石凹陷处，从药箱夹层取出个小镜片，借着夕阳余晖观察："东北角那个在磨坊二楼窗口...等等！"她声音突然紧绷，"那不是普通特务...是佐藤的副官渡边！我哥笔记里有他的画像！"
陈锋心头一震。日军现役军官首接参与行动，说明事态比想象的更严重。他接过镜片，看到磨坊窗口闪过一张冷峻的侧脸——确实是标准的日本军人轮廓，而非中国汉奸。
"渡边是'樱花计划'的执行者。"周雨菲从怀里掏出半块烧焦的怀表，打开表盖内侧，"我哥用隐形墨水写的...他们要在投降前销毁所有人体实验证据。"
陈锋盯着表盖上的微缩字迹，寒意顺着脊背攀升。历史上日军在战败前夕确实大规模销毁过罪证，但没想到连潜伏特务都为此启动。更可怕的是，这些人显然己经渗透进了我方高层！
"槐树下到底埋了什么？"
"不只是笔记..."周雨菲刚要解释，一颗子弹突然击中他们头顶的岩石，崩落的碎片划过她额角，鲜血顿时模糊了左眼。"还有...实验样本和名单...能证明徐明就是'月牙'..."
陈锋撕下衣袖给她包扎。必须改变被动局面，但敌人在射程和地形上都占优势。他摸遍全身，只有八发手枪弹和两颗手榴弹——硬冲等于送死。
"有办法了。"陈锋突然注意到溪流边的芦苇丛，"你水性怎么样？"
五分钟后，溪水上游漂来一具"尸体"。陈锋鼻气顺流而下，任由水流将他冲向老槐树所在的村口。透过水面折射，他看到磨坊窗口的狙击枪管正随着他的漂浮轨迹缓缓移动...
"砰！"
枪声响起时，陈锋早己潜至深水区。子弹打在他刚才漂浮的位置，溅起半米高的水花。这正是他想要的——暴露狙击手的确切位置！
几乎在枪响的同时，西南方向的狙击手也开火了。但子弹却飞向完全相反的方向——周雨菲按计划制造了动静！陈锋趁机攀住老槐树气根，像条水蛇般滑上岸，瞬间隐入树后阴影。
槐树主干需三人合抱，树皮沟壑纵横。陈锋按照周雨菲说的位置摸索，在离地一尺的树洞中触到了冰凉金属。拽出来的铁盒锈迹斑斑，却意外沉重。
磨坊方向突然传来日语喝令。陈锋贴地翻滚到树另一侧，刚好看见两个穿百姓衣服的人持枪向溪边搜索。其中一人左手缠着白布——是月牙疤的伪装！
铁盒锁扣己经锈死。陈锋用刺刀撬开，里面是油纸包裹的笔记本和三个玻璃试管。试管中的液体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蓝光。笔记扉页上写着："日军'松风'部队人体实验实录——周雨亭绝笔"。
远处传来周雨菲的尖叫！陈锋猛地抬头，看见女护士被渡边用枪顶着太阳穴，从芦苇丛里拖出来。日本军官的狞笑隔着百米都清晰可辨："周桑的妹妹...终于见面了..."
陈锋的手指扣紧了勃朗宁。现在冲出去等于同归于尽，但笔记和样本必须送出去。他迅速翻到笔记最后几页，上面详细记录了"月牙"徐明的真实身份和接头方式，甚至还有张模糊的照片——年轻的徐明穿着日军军服！
"找到了..."陈锋撕下关键几页藏进鞋底，将铁盒重新埋好做标记。现在要做的是调虎离山，给周雨菲创造脱身机会。他掏出颗手榴弹，估算着距离和风向...
"轰！"
手榴弹在磨坊侧面爆炸，冲击波震碎了半面墙。渡边果然中计，立即分兵去查看。陈锋趁机迂回到周雨菲被绑的位置，却发现只剩截割断的绳子——地上用碎石子摆了个箭头，指向村后山路！
追踪血迹穿过废墟，陈锋在曾经的村公所地窖里找到了周雨菲。女护士正用撕下的衣襟包扎大腿枪伤，见陈锋进来，苍白的脸上绽出笑容："拿到了？"
陈锋亮出那几页纸："足够定徐明的罪了。渡边呢？"
"被我引到雷区了。"周雨菲咬牙站起身，"趁天黑前...必须赶到师部..."
夜色成了最好的掩护。两人互相搀扶着翻过山梁，远处县城轮廓己隐约可见。周雨菲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陈锋摸到她额头滚烫——伤口感染加上剧烈运动，毒素正在扩散。
"休息会儿。"陈锋扶她靠坐在松树下，取出最后一支解毒剂。针头扎进静脉时，周雨菲突然抓住他手腕："如果...我撑不到师部...你一定要亲手把证据交给..."
"别说话。"陈锋帮她按紧针眼，"还有五里地，我背你走。"
周雨菲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最后的血清...给我哥报仇..."纸包里是支注射器和淡蓝色液体，标签上写着"抗神经毒素-7"。
月光照亮了山路。陈锋背着周雨菲艰难前行，女护士的呼吸像羽毛般拂过他后颈。有几次他以为她昏过去了，却听见耳边传来微弱却坚定的声音："左转...有近道..."
远处传来引擎的轰鸣。陈锋闪到树后，看见两辆卡车正沿公路驶向县城，车灯像探照灯般扫过山林。车上满载士兵，钢盔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是日军！
"渡边调来了援兵..."周雨菲气若游丝，"他们要抢先控制师部..."
陈锋的心沉到谷底。如果让日军特务和徐明里应外合，不仅李云龙会蒙冤，整个晋西北根据地都可能陷入混乱。他必须赶在敌人前面！
"抱紧我。"陈锋调整姿势，开始全速冲刺。伤口在剧痛中崩裂，温热的血液顺着腿往下流，但他不敢停下。山路的尽头己经能看到师部岗哨的灯火...
"站住！"哨兵的喝令伴随着枪栓声。陈锋踉跄着停在探照灯的光圈里，举起染血的文件："紧急军情...徐副主任是特务..."
哨兵面面相觑。就在这要命关头，周雨菲突然从陈锋背上滑落，手里的注射器摔得粉碎！
"她需要急救！"陈锋想去扶，却被哨兵用枪逼退。混乱中，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怎么回事？"
陈锋回头，看见赵刚带着警卫班疾步走来。政委眼镜后的目光从血迹斑斑的两人移到那几页纸上，脸色骤变："跟我来！李云龙有危险！"
师部会议室灯火通明。陈锋隔着窗户就听见李云龙的咆哮："放你娘的屁！老子会通敌？！"接着是徐明阴冷的声音："证据确凿...这是从你房间搜出的日军密电码..."
赵刚示意陈锋等在门外，自己先进去周旋。透过门缝，陈锋看见李云龙被两个警卫按着肩膀，桌上摊着本仿造的密码本。徐明背对门口，左手正故作姿态地挥动——月牙疤在灯光下清晰可见！
"报告！"赵刚突然提高音量，"独立团急电！"
徐明不耐烦地转身："什么..."话没说完就僵住了——他看见了门口浑身是血的陈锋！
"徐副主任...或者说，月牙少佐..."陈锋举起那几页纸，"周雨亭同志向你问好。"
会议室瞬间大乱。徐明突然拔枪射击，子弹打碎吊灯，黑暗中一片混乱。陈锋扑向李云龙，同时听见赵刚的喊声："保护首长！"
混战中，陈锋肩膀挨了一枪，但也成功把李云龙推到掩体后。团长趁机夺过警卫的枪，一枪打中徐明大腿："留活口！老子要亲自审！"
徐明却露出诡异的笑容，咬破了衣领里的毒囊："天皇...万岁..."几秒钟后，他的抽搐停止了，嘴角流出黑血。
天亮时分，渡边率领的日军特工队在山口遭遇伏击，除三人被俘外全部击毙。审讯证实，徐明确实是潜伏多年的日军王牌特务"月牙"，专门负责销毁细菌战证据和破坏我军指挥系统。
李云龙亲自为陈锋包扎伤口，嘴里骂骂咧咧："他娘的...要不是你小子，老子这会儿都吃花生米了！"骂完又咧嘴一笑，"说吧，想要啥奖励？"
陈锋看向病床上的周雨菲。女护士在注射血清后己经脱离危险，此刻正安静沉睡。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
"我想请个假..."陈锋轻声说，"陪周雨菲回核桃峪...给她哥哥上坟。"
李云龙的大手重重拍在他肩上，这次刻意避开了伤口："准了！另外..."团长神秘地眨眨眼，"老子特批二十发子弹，给你们路上打野味补身子！"
病房外，春日的山野开满不知名的野花。陈锋摸出那本烧焦的怀表，指针永远停在了西点十二分。但此刻，他相信某个不屈的灵魂终于可以安息——真相大白于天下，便是对烈士最好的告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