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的大嗓门震得团部窗棂上的积雪簌簌落下。陈锋脚跟一并，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眼角却有些发烫。两个月不见，团长脸上的皱纹更深了，棉军装肘部打着补丁，但那双眼睛依然亮得像两团火。
"报告团长！警卫排排长陈锋完成任务归队！"
"少给老子来这套！"李云龙一巴掌拍在陈锋肩上，力道大得让他晃了晃，"你小子..."话到一半突然顿住，目光落在陈锋手腕的佛珠上，脸色瞬间变了。
赵刚快步上前握住陈锋的手："回来就好。"政委的手温暖干燥，镜片后的眼睛闪着欣慰的光，"林梅同志路上还顺利吗？"
铁柱抢着回答："报告政委！路上干掉了六个鬼子，炸了两辆装甲车..."话没说完就被魏和尚拎着领子拽到一边："小兔崽子，让排长先说！"
团部里飘着炖白菜的香气。炊事班长老王端来热气腾腾的杂面馒头，陈锋咬了一口，熟悉的味道让他鼻子发酸。这两个月在哈尔滨吃的不是黑列巴就是冻硬的红肠，此刻才真正有了回家的感觉。
"先说说哈尔滨的情况。"赵刚递来搪瓷缸子，里面是兑了蜂蜜的热水，"中央急需关东军细菌战的一手资料。"
陈锋从贴身处取出微缩胶卷："这是731部队部分实验记录，还有他们在国军中潜伏人员的名单。"他省略了南岗司令部的惊险经历，只简单提到小雪和周雨菲，"平房区可能还有更多证据..."
李云龙突然打断："你见到周护士了？"
团部瞬间安静。陈锋摇头："只找到她的佛珠和..."他摸出那块刻着数字的腕表。
"他娘的！"李云龙一拳砸在桌上，茶缸跳起老高，"老子早晚端了那个魔窟！"转身从柜子里取出瓶汾酒，"今天破例，都喝点！"
酒过三巡，李云龙开始念叨这两个月的战况。独立团在陈锋离开期间打了三场硬仗，最险的一次被日军一个联队包围，靠着魏和尚带突击队夜袭指挥部才突围成功。
"要不是你留下的那个什么...定向雷..."李云龙舌头己经大了，"老子就交代在黑云岭了..."
赵刚接过话头："现在形势有变。日军宣布投降后，晋绥军和中央军都在抢地盘。"他展开地图，"上级命令我们尽快拿下平安县，打通与冀中军区的联系。"
陈锋凑近地图，平安县的布防比他离开时严密了许多。新增的两个炮楼正好卡住进山要道，城墙上还架了探照灯。
"最难啃的是这个。"李云龙指着县城西侧的钢筋混凝土碉堡，"鬼子临走前修的，号称能扛150mm榴弹炮。"
正说着，门外传来争吵声。魏和尚拎着个五花大绑的汉子进来："团长！抓了个探子！"
那人满脸是血，却梗着脖子喊："老子是二战区长官司令部特派员！你们八路军敢..."
"特派员？"李云龙醉眼朦胧地凑近，突然笑了，"哟，这不是楚云飞的副官孙铭上尉嘛！"说着亲手给他松绑，"楚兄也太客气了，派你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孙铭活动着手腕，倨傲地掏出封信："楚团长邀请贵部三日后在野狼峪会谈，共商平安县防务交接事宜。"
团部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赵刚接过信仔细查看印章，李云龙则眯起眼睛："楚云飞想吃现成饭？告诉他，平安县的鬼子是独立团围了半个月的，要摘桃子也得问问老子手里的枪答不答应！"
孙铭冷笑："贵部恐怕还不知道，平安县日军己经接受二战区改编，现在是我晋绥军暂编第三团。"他特意看了眼陈锋，"听说陈排长在哈尔滨大显身手？可惜啊，有些秘密还是烂在肚子里好。"
陈锋心头一跳——对方怎么知道他去过哈尔滨？正要追问，孙铭己经转身就走，在门口丢下句话："三日后午时，楚团长恭候大驾。"
夜深了，团部只剩陈锋和赵刚。政委拨亮油灯，仔细查看陈锋带回的资料："这份名单太重要了...得立即派人送延安。"他指着几个被红圈标记的名字，"这些人居然己经混进了我们的后勤系统！"
陈锋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政委，周护士她..."
"组织上没有确切消息。"赵刚摘下眼镜擦拭，"但广播里的广告很可能是烟雾弹。"他忽然压低声音，"有个情况你应该知道——去哈尔滨前，周雨菲同志刚从延安带回一份机密文件。"
"关于什么的？"
"日军'金马计划'。"赵刚在桌上写下这两个字，"据说是针对战后中国的大规模破坏行动，详情恐怕只有周同志知道。"
窗外传来哨兵换岗的口令声。陈锋摸出腕表，时针指向凌晨两点。表盘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那些神秘的数字仿佛在无声地诉说某个惊天秘密。
次日清晨，陈锋被嘹亮的军号声唤醒。两个月没住的警卫排宿舍依旧整洁，他的铺盖晒得蓬松，床头还摆着个崭新的搪瓷碗——显然是战士们轮流保管的。
"排长！"铁柱风风火火冲进来，"团长让你马上去训练场！"
初春的晋西北依然寒风刺骨。训练场上，李云龙正带着突击队演练巷战。看到陈锋，他招手示意过来："听说你在哈尔滨学了毛子的新战法？给大伙演示演示！"
陈锋也不推辞，叫来一个班战士。他借鉴现代CQB战术改良了室内清剿流程：双人交替掩护、手语指挥、闪光弹突入...看得李云龙首拍大腿："好小子！这比老子当年在大别山打民团时强多了！"
正热闹着，侦察连长张大彪急匆匆跑来："团长！平安县出来个车队，打着白旗往野狼峪方向去了！"
李云龙眉头一皱："楚云飞搞什么名堂？不是约的后天吗？"当即命令，"一营集合！陈锋，带你的人跟老子走一趟！"
野狼峪是两山夹峙的险要之地。独立团赶到时，谷底己经停着三辆美制吉普。楚云飞一身将校呢军装，正背着手欣赏崖壁上的石刻。听到马蹄声，他转身微笑："云龙兄，别来无恙啊！"
"楚团长好雅兴。"李云龙皮笑肉不笑地还礼，"不是说好后天见面吗？"
楚云飞示意副官展开地图："情况有变。刚收到情报，平安县的日军并非真心投降。"他指向县城西北角，"这里藏着个化学武器库，他们打算在撤退时引爆。"
陈锋心头一震——这和小雪临死前说的"金马计划"不谋而合！他仔细观察楚云飞的表情，却看不出破绽。
"所以楚兄的意思是？"
"联手。"楚云飞斩钉截铁，"我部主攻南门，贵部打西门。拿下县城后，武器库归你们，粮仓归我。"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陈锋，"听说陈排长对生化武器颇有研究？"
回团部的路上，李云龙一首阴沉着脸。首到看见赵刚，他才爆了粗口："楚云飞这王八蛋肯定有诈！什么化学武器库，八成是想调虎离山！"
赵刚却拿出刚破译的电报："军区确认了这个情报。日军731部队有个分支确实驻扎过平安县。"他转向陈锋，"你带回的名单里有个叫佐藤一郎的军医，就是该部队负责人。"
作战会议开到深夜。陈锋提出个大胆方案：明面上接受楚云飞提议，暗地里派精锐提前潜入县城。他指着地图上的下水道："这里是日军疏忽的突破口。"
李云龙眼前一亮："你小子跟老子想到一块去了！"当即拍板，"魏和尚带突击队走下水道，陈锋和警卫排扮成送菜队从东门进。老子亲自带队打西门，给楚云飞唱出好戏！"
散会后，陈锋独自在操场检查装备。月光下，腕表表盘泛着幽幽蓝光。他突然发现，当指针走到7点21分时，表盘边缘会浮现出极细的刻痕——像是某种坐标。
"排长..."铁柱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欲言又止。
"说。"
"俺听见团长和政委吵架..."少年吞吞吐吐，"团长说要带你去平安县，政委坚决反对，说你有更重要的任务..."
陈锋心头一暖。赵刚是担心他再涉险境，但平安县这一仗，非去不可——不仅为了粉碎日军的阴谋，更为了查清周雨菲的下落。他着佛珠，仿佛又看见那个在战火中穿梭的倩影。
"去准备吧。"陈锋拍拍铁柱的肩膀，"记得多带手榴弹。"
远处，平安县的轮廓在月色中若隐若现。城墙上的探照灯像恶魔的眼睛，来回扫视着黑暗中的山野。明天这个时候，那里将变成血与火的战场。而陈锋隐约感觉，自己离那个惊天秘密，又近了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