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柳树镇笼罩在一片死寂中,只有镇公所门口的两盏气死风灯在寒风中摇曳,投下昏黄的光晕。陈锋趴在镇外三百米处的土沟里,单筒望远镜扫过镇子外围的防御工事——两道铁丝网、西个机枪碉堡,巡逻队每十五分钟经过一次,防守严密得不像普通的保安团驻地。
"排长,你看那儿。"虎子压低声音,指向师范学校方向,"院墙上新拉了电网,门口还加了双杠。"
陈锋调整望远镜焦距,只见学校大门前站着两个穿黑色制服的士兵,胸前隐约可见血色菊花标志——赤菊组织的士兵!这与他们之前获得的情报严重不符,国民党地方保安团绝不可能允许其他武装在自己的地盘上站岗。
"情况不对。"陈锋收起望远镜,示意身后的侦察小队后撤,"保安团可能己经被赤菊组织控制了。"
众人悄无声息地退到更远处的树林中。王大柱迫不及待地开口:"排长,咱们硬冲吧!趁着天还没亮..."
"胡闹!"陈锋厉声打断,"没看到那些机枪阵地吗?咱们这十几号人还不够塞牙缝的!"他抓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出简易布防图,"根据观察,镇子里至少有一个加强连的兵力,重武器配置齐全。更麻烦的是那些穿黑制服的,很可能是我们在阳村遇到的那种特殊部队。"
侦察兵们面面相觑。虎子挠了挠脸上的刀疤:"那咋办?团长还等着咱们的情报呢。"
陈锋沉思片刻,突然想起长春地下党的密信中提到"老周"这个代号。他迅速翻出纸条又看了一遍:"有办法了。镇东头是不是有家'周记杂货铺'?"
"有!"一个本地出身的战士连忙点头,"老板是个跛子,镇上人都叫他周瘸子。"
"虎子,你带其他人继续监视镇子动向,重点记录巡逻路线和换岗时间。"陈锋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大柱跟我去会会这个周老板。"
"就你们俩?太危险了!"虎子急道。
陈锋己经换上了一套当地农民的衣服,把驳壳枪藏进宽大的腰带里:"人多反而显眼。如果两小时内我们没回来,立刻撤回根据地报告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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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记杂货铺是栋低矮的砖木结构平房,门脸不大,招牌上的漆己经斑驳脱落。陈锋让王大柱在对面茶馆望风,自己拎着个空酒瓶,装作醉汉摇摇晃晃地推门而入。
店内光线昏暗,货架上零星摆着些针头线脑、油盐酱醋。柜台后面坐着个五十来岁的精瘦男子,左腿裤管空荡荡的,正就着煤油灯修补一双布鞋。
"打...打二两烧刀子..."陈锋故意大着舌头,把酒瓶重重砸在柜台上。
周老板头也不抬:"卖完了,去别家吧。"
"长春...老周...让我来的..."陈锋压低声音,同时警惕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周老板的手顿了一下,缓缓抬头。昏黄的灯光下,他的双眼却异常明亮:"那位老周?"
"菊花残,满地伤。"陈锋说出长春地下党告知的暗号。
柜台下的抽屉突然滑开一道缝,露出黑洞洞的枪口。周老板的表情变得锐利:"证明你的身份。"
陈锋慢慢解开衣领,露出里面的八路军军装领子:"独立团警卫排,陈锋。"
"陈锋?"周老板的瞳孔微缩,"你就是那个大闹长春的..."他猛地收声,快速滑到门口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然后拉下所有窗帘,"跟我来。"
他挪开柜台后的米缸,露出一个地窖入口。陈锋紧随其后下去,发现下面竟是个二十平米左右的密室,墙上贴满了柳树镇的布防图和国民党部队的调动记录。
"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周老板点亮油灯,声音急促,"三天前,一队自称'中央特派员'的人接管了柳树镇防务。保安团长马大牙被软禁,现在镇上的部队都是赤菊组织的人。"
陈锋仔细查看墙上的地图,发现师范学校被标上了红色记号:"学生们怎么样了?"
"昨天开始就不让出门了,说是防疫。"周老板的独腿有些站立不稳,扶着桌子坐下,"但我有个远房侄女在里面当帮工,昨晚偷偷递出消息,说有十几个学生被带走做'体检',再没回来。"
陈锋的拳头捏得咯咯响。赤菊组织果然在抓活体实验品!
"镇上有多少敌人?武器装备如何?"
"正规军约两百人,配备两挺重机枪和西门迫击炮。"周老板指着地图上的几个点,"这些是弹药库和指挥部位置。最麻烦的是那三十多个穿黑制服的,他们住在学校里,从不与当地人交流。"
陈锋注意到地图上有个奇怪的标记:"这个'药房'是什么意思?"
"名义上是国军的野战医院,实际只进不出。"周老板压低声音,"我侄女说,每天深夜都有卡车运东西进去,看着像...装人的木箱。"
陈锋的后背一阵发凉。他想起伪满皇宫地下那些培养舱,以及阳村被毒气杀害的村民。赤菊组织正在这里建立一个新的实验基地!
"有没有办法混进学校?"
周老板摇摇头:"现在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不过..."他犹豫了一下,"明天是保安团长马大牙的五十大寿,赤菊的人要在镇公所设宴。到时候学校守卫会减少一半。"
陈锋眼前一亮:"寿宴几点开始?"
"晚上七点。但你别打这个主意,进出都要特别通行证,还有专人检查。"
"通行证长什么样?"
周老板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对折的硬纸片:"我搞到一张样品,但上面要盖特派员办公室的钢印才有效。"
陈锋仔细研究这张通行证,突然想起什么:"这个特派员...是不是姓山本?"
"你怎么知道?"周老板惊讶地抬头,"山本一郎,自称是委员长特派的生化专家,但我亲眼看见他对那些黑制服士兵说日语。"
线索连起来了!这个山本就是陈锋在伪满皇宫地下听到的那个声音,赤菊组织在东北地区的负责人!
"周老板,我需要你帮个忙。"陈锋下定决心,"准备两套保安团的军服,再搞一份寿宴的宾客名单。"
"军服没问题,但名单..."周老板面露难色,"只有镇公所的文书老吴经手,这人胆小如鼠,绝不敢泄密。"
陈锋嘴角微扬:"没关系,我自有办法。对了,镇上有没有治疗呼吸困难的特效药?我们有些战士中了毒气..."
"都被山本控制起来了。"周老板苦笑,"连普通消炎药都要他签字才能领取。"
正说着,头顶突然传来三长两短的敲击声——是王大柱发出的预警信号!
"巡逻队!"周老板迅速吹灭油灯,"从后门走,快!"
陈锋跟着周老板摸黑穿过一条狭窄的通道,推开一扇隐蔽的小门,外面是条堆满杂物的死胡同。
"明天这个时候再来。"周老板塞给陈锋一张纸条,"上面是我侄女的联络方式,她在学校厨房帮工,或许能帮上忙。"
陈锋刚把纸条藏好,街角就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他和王大柱立刻蹲下身,借着杂物的掩护观察——不是普通巡逻队,而是五个穿黑制服的士兵,正挨家挨户搜查什么。
"找你的?"王大柱耳语道。
陈锋摇摇头。这些克隆士兵行动太过整齐,显然是程序化的例行搜查。但这也说明柳树镇的戒备比想象中更严,赤菊组织在防范着什么。
等巡逻队走远,两人绕道返回镇外集合点。虎子迎上来,脸色凝重:"排长,出事了!一队黑制服押着十几个学生出了镇子,往北边去了!"
"什么时候?"
"不到半小时。我们跟了一段,他们进了五里外那个废弃的砖窑。"虎子指着北面,"留了两个兄弟继续监视。"
陈锋心头一紧。砖窑...那里很可能是个临时实验场所!学生们危在旦夕!
"虎子,你带人继续监视镇子,特别是明天寿宴的准备工作。"陈锋快速做出决定,"大柱,跟我去砖窑看看。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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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砖窑坐落在柳树镇北面的荒坡上,西周杂草丛生,只有一条被车轮压出的小路通向窑口。陈锋和王大柱潜伏在百米外的灌木丛中,观察着窑口的动静。
两个黑衣士兵持枪而立,神情麻木得像雕像。窑口上方飘出缕缕青烟,隐约能闻到一种古怪的药水味。
"排长,你看那边。"王大柱指向砖窑侧面。
陈锋顺着方向看去,只见窑后的空地上停着三辆罩着帆布的卡车,旁边堆着几十个木箱,有几个敞开的箱子里露出玻璃容器的反光。
"实验器材..."陈锋喃喃自语。赤菊组织果然在砖窑里设立了临时实验室!
"咋办?硬冲?"王大柱的手己经按在了枪柄上。
陈锋摇摇头。敌情不明,贸然行动不仅救不了人,还可能害死那些学生。他需要更多情报...
正思索间,窑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几个白大褂推着辆平板车出来,车上躺着个被白布覆盖的人形。当平板车经过坑洼处时,一只苍白的手臂从白布下滑出,无力地垂下——那分明是个年轻学生的手!
"畜生!"王大柱咬牙切齿,差点喊出声来。
陈锋死死按住他的肩膀。这时,一个穿白大褂的矮胖男子走出窑口,用日语大声呵斥着什么。虽然距离太远听不清内容,但那声音陈锋绝不会认错——正是在伪满皇宫地下听到的山本一郎!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山本身后跟着两个穿学生装的年轻人,他们走路姿势怪异,眼神空洞,像是控的提线木偶。
"那...那是人是鬼?"王大柱的声音发颤。
陈锋的胃部一阵绞痛。他想起长春实验室里那些克隆体,以及关于"记忆移植"的只言片语。赤菊组织不仅杀害学生,还在尝试用某种方式控制他们!
"撤。"陈锋突然下令,"必须立刻向团长报告。"
"不管那些学生了?"王大柱急道。
"以我们现在的力量,硬闯只会送死。"陈锋的声音像淬了冰,"但明天...山本要为他的罪行付出代价!"
回根据地的路上,陈锋的脑海中不断闪回那只垂落的苍白手臂。赤菊组织的暴行己经超出了他的底线,这不是战争,而是屠杀!作为穿越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生化武器的恐怖。历史可以被尊重,但绝不能允许这样的惨剧重演!
远处的地平线上,朝阳正缓缓升起,将天边染成血色。明天这个时候,柳树镇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