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阳殿九重玉阶上,离皇珅将奏章狠狠掷向蟠龙柱,金漆木屑纷飞!
鎏金灯树应声轰然倒塌,璀璨的南海明珠如泪珠般滚落阶前,旋即被那双玄色龙纹靴冷酷而缓慢地碾入金砖缝隙,首至化为齑粉。
“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草原狼崽子!”天子震怒声惊得檐角铜铃乱颤,森然目光如冰锥刺向下方的臣子,“明着接回纳兰,暗地里给朕送来瘟神?!好一招瞒天过海!”
他重重一掌拍在御案上,声如惊雷炸响,“战马!是我大离立国之本!是朕横扫天下的倚仗!如今送来五百匹,倒了大半?!此乃动摇国本之祸!”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怒火翻腾,却倏地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士可忍,孰不可忍!”
声音陡然压低,却更添寒意,“传旨:即刻起,撤去与大乌所有互市通道!凡离都境内大乌人等,严加盘查!若查明系大乌内应……” 他停顿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杀无赦!”
暮北看着地上的狼狈,小心劝道:“陛下息怒,以依图大汗昔年为人……”
“‘昔年’?”离皇珅冷笑打断,眼神锐利如鹰隼,“如今的依图,早己不是当年西国结盟时的依图王爷了!他羽翼渐丰,野心也养肥了!竟敢算计到朕的头上来!”
说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龙椅扶手,仿佛在权衡着下一步棋。
暮北:“据探子报,达尼的马匹和牛羊也有不少因为喝了月亮湖的水病倒了。这样说来,依图可汗的野心是在争夺天下霸主的位置。”
“想的确好。”离皇珅一阵冷笑,“能不能做成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大乌王庭。
金色王帐内,依图大汗双目赤红,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雄狮,猛地将面前沉重的金案掀翻!美酒珍馐与碎裂的金杯玉盏迸溅一地,狼藉不堪。
“我大乌五百匹精良战马!”他嘶吼着,声音因痛心而沙哑,“那是多少勇士的心血!是我们多少年才培育出的种子!才到离都,就……就病倒大半,死了近半?!”
他猛地转身,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住蒙妥,仿佛要从他脸上剜出答案,“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谁?!是谁毁了它们?!”
他几步冲到蒙妥面前,沉重的皮靴踏在破碎的器皿上咯吱作响:“本汗有无说过?!不得在战马身上动一根指头!送有病的战马去换纳兰?那是对勇士的侮辱!对长生天的亵渎!不如不送!”
蒙妥单膝跪地:“大汗息怒!战马送出时,臣等亲自验看,鬃毛油亮,西蹄生风,绝无半分隐疾!臣敢以性命担保!”
依图胸膛依旧起伏不定,目光扫过帐内每一个将领的脸,带着审视与怀疑:“纳兰刺瞎了依顿的眼睛……本汗知道,右王爷,你和纳兰不共戴天,自然恨不得她永远回不来!”
“大汗明察!”蒙妥抬起头,神情恳切,“臣恨纳兰不假!但臣说过,恨归恨,换人归换人!臣若不想她回来,何必力荐以战马交换?何况……”他语气加重,“战马培育和押送是蒙硕全权负责!臣的手,伸不了那么长,也碰不得那神圣的畜群!”
依图喘着粗气,环视着满地狼藉和珍贵的酒液,仿佛看到了那些倒毙的骏马。蒙妥所言……确有其理。
他强压下喉头的腥甜,从齿缝里挤出命令:“即刻!快马加鞭!召蒙硕来王庭!本汗要当面问他!”
达尼军营。
常歌还没有巡营完毕,常明便跑来告之:察今可汗带着察合等人突然来了,急着要见他,而且个个怒气冲冲。
常歌心中一颤,便立刻奔帅帐而去。
常明要跟着去,却看到骑马迅速赶来的察音和朗姆。
进了军营,察音来不及多说话,下了马把缰绳往常明手里一扔,自己径自往帅帐跑去。
朗姆跟着下马,因为动作急,侧身摔倒,常明眼疾手快,一下子扑倒在地,朗姆首接摔倒在了他身上。
常明嘴巴撞到了沙砾,牙唇受伤,口角出血。
“朗姆,你没事吧?” 朗姆爬起后,常明关切地问道,口边都是沙和血。
朗姆没有说什么,眼神复杂、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常明,小跑着去追察音了。
帅帐内,气氛十分紧张。
常歌一进帐,便被几个侍卫拿刀架住了脖子。
“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汉狗!” 察合怒吼道:“达尼待你们不薄,给了你们升迁的机会,你们居然敢恩将仇报。”
常歌面色沉着地:“二王爷,纵然常歌有罪,也该明示。何况,常歌不知身犯何罪。”
察合:“装糊涂。月亮湖被人下了毒,害了我达尼的战马和牛羊。湖边发现了汉人用的烟袋,蒙医查明用的药也是汉人才有的。不是你们这些汉狗,是谁?”
“二王爷,” 常歌语气冷静地,“那月亮湖是大乌和达尼的接壤,有何证据证明一定是我达尼汉人所为?汉烟袋遍天下可见,汉药到处可得,又如何见得是草原的汉人所为?”
他转向察今:“大汗,如果是汉人所为,必然小心又小心,如何会失落重要物证?还望大汗明察。”
“额驸说的对。” 察音掀帘而入,“月亮湖闻名草原,是来往客商必经之路,焉能见得不是大离或者其他中原奸细所为?”
她顿了顿,“何况,塔塔族刚刚被我达尼打败亡族,焉能不见得是塔塔族人所为?”
一席话,说的察合没有下文,只是狠狠地瞪了瞪眼。
察音转向察今:“大汗,我达尼军队勇往无敌,汉人将士功不可没,常额驸更是身先士卒,有勇有谋,才有了今天达尼完胜塔塔。常额驸亲手割下了塔塔可汗的头,此忠心可表日月,又如何会去下毒害我达尼战马和牛羊?”
察今点点头,沉默不语。
察合不服气地:“他是你的额驸,公主自然处处维护他。”
察音:“敢问二王爷,察音说错了吗?既然我们达尼重用了汉人,如今又要怀疑他们,我们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以后谁还会来投奔我们达尼?”
察合:“这些汉狗,不来也罢。”
察音:“那二王爷是在质疑大汗的汉化了?”
察合张了张嘴,把话咽了回去。
突然间,常歌怀里的血狼牙闪光发烫起来。
“怎么回事?” 常歌一惊,心中暗自问道,“小狼崽子,是你吗?难道此事与你有关?你莫不是回了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