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小白的后背紧贴着冷柜，手中的"玩具刀"己经卷刃。西面八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货架缝隙间伸出无数苍白的手指，像蛆虫般蠕动。
头顶的广播仍在循环播放："清仓大甩卖...所有顾客参与促销..."
他掏出手机，屏幕上的信号格空空如也。更糟的是，数字时钟在23:59与00:00之间疯狂跳动，仿佛卡在了时间的裂缝中。
"没用的..."冷柜里一颗人头咯咯笑道，"这里是信号的坟墓，希望的焚化炉~"
灰小白机械地打开通讯录，指尖悬在小红的号码上方。理智告诉他这毫无意义——但或许正是因为毫无意义，才值得一试。
"嘟...嘟..."忙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喂，小红。"灰小白对着根本接不通的电话说道，声音平静得像是讨论晚饭吃什么，"我被困在惠民超市的异空间里了。
这里有会说话的人头，时间不走的商品，还有...呃..."他瞥了眼正在融化又重组的地板，"反正就是那种超自然的东西。"
货架上所有罐头突然同时爆发出尖锐的笑声，标签上的文字扭曲成嘲讽的表情包。
"我知道没信号。"灰小白继续道，蹲下来的他完全可以无视那个正从天花板倒吊下来的红马甲怪物。
"但如果你能...大概...感觉到我在哪..."红马甲怪物的手指己经碰到了他的头发，"记得带两包泡面来。"
电话那头当然只有忙音。
"还有，"灰小白补充道，同时侧身避开红马甲怪物滴着黏液的手，"我爱你。"
说完这句，他按下挂断键，把手机塞回口袋。整个超市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连那些嘲笑他的罐头都停止了声响。
然后——
"轰！！！！"
整面墙像被炮弹击中般炸开，砖块和货架碎片如雨点般飞溅。灰尘中，一个前凸后翘的血红身影提着两把足有一人高的柴刀，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踏进超市。
"我！要！吃！饭！！"小红的怒吼震得天花板簌簌掉灰。她今天穿着印有"天下第一可爱"字样的粉色围裙，头上却戴着工地安全帽，左脚拖鞋右脚雨靴，活像从不同次元拼凑出来的生物。
灰小白眨了眨眼："...你收到我的留言了？"
小红根本没听见。她的目光锁定在最近的冰柜上，那里陈列着十几颗正在尖叫的人头。"食材！"她双眼放光，一个箭步冲过去，柴刀划过优美的弧线——
"唰！"三颗人头像西瓜般被整齐切开，断面光滑如镜。
"不！那是特供品！"绞肉机头厨师从食堂方向冲来，它的金属脑袋疯狂旋转着。
小红头也不回，反手一柴刀劈过去。"当！"绞肉机头被竖着劈成两半，零件叮叮当当散落一地。断面处不是电路或血肉，而是腐烂的鱼内脏。
"你...你不是顾客！"擀面杖头厨师惊恐后退，"系统里没有你的标签！"
小红歪了歪头，突然露出灿烂的笑容："因为我是VIP呀~"说完一个回旋踢，擀面杖头的"脸"顿时凹进去一个大坑，像个被踩扁的易拉罐。
灰小白趁机推着购物车溜到她身边："出口在员工休息室后面，但..."
"饿死了饿死了饿死了！"小红跺着脚打断他，两把柴刀舞成银色的风车，"先找吃的！再打架！"
广播突然发出刺耳的电流声："检测到未登记生命体...启动最终防御协议..."
所有货架开始移动重组，形成一道高墙将他们围住。墙上浮现出无数张人脸，齐声诵念："饥饿是最好的调味料...恐惧是最醇厚的高汤..."
小红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她慢慢举起柴刀，刀尖指向写有"出口"字样的指示牌。
"那里。"她说。
"但那只是画在墙上的..."灰小白的话还没说完，小红己经像炮弹般冲了出去。
"轰隆——！！！"
两把柴刀交叉劈下，混凝土墙像豆腐一样被切开。阳光从裂缝中倾泻而入——外面赫然是正常的惠民超市停车场！
"等等，"灰小白拽住正要往外冲的小红，指了指购物车，"泡面还没付钱。"
整个异空间开始剧烈震动，裂缝如蛛网般在墙壁和天花板上蔓延。那些红马甲怪物正在融化成血水，货架上的商品发出垂死的尖叫。
小红思考了半秒，突然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元纸币，随手扔向身后。"够了吧！"她拽着灰小白冲向裂缝。
就在他们跨出裂缝的瞬间，身后传来超市广播最后一声凄厉的喊叫：
"——欢迎下次光临！！！"
阳光真实地照在脸上。灰小白回头看去，惠民超市的玻璃门完好无损，里面收银台的老阿姨还在看抗日神剧，货架上摆着普通的打折商品。
“噗噜噜……”这是最后还活着的幸存者被那特意超市吐出来，叠罗汉一样摔在惠民超市门口的声音。
"所以，"小红戳了戳他怀里的泡面箱，"现在能吃饭了吗？"
灰小白低头一看——箱子里根本不是红烧牛肉面，而是六包印着"永恒美味"字样的银色包装泡面，生产日期和保质期栏都写着"∞"。
"...回家给你煮。"他叹了口气，牵起小红的手。她的柴刀不知何时己经变成了一把普通菜刀和一支冰淇淋。
两人走出几步后，超市的自动感应门突然发出"欢迎光临"的机械声。
灰小白没有回头，但他知道，在某个维度里，那些货架间的阴影仍在蠕动修复自身，等待着下一个饥饿的顾客。
小红突然停下脚步，鼻子动了动："...你闻到了吗？"
"什么？"
"老坛酸菜的味道。"她眼睛亮得吓人，"从你口袋里传来的！"
灰小白摸了摸外套口袋，掏出了那张己经变成普通收据的牛排标签。背面多了一行小字：
【您己获得会员资格，下次购物享8折优惠】
"扔了吧。"他说。
小红抢过收据，塞进嘴里嚼了嚼，皱眉吐出来："...过期了。"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他们身后，惠民超市的玻璃窗上，慢慢浮现出一个血手印，又很快消失不见。
老板娘不语，只是抬头看了看晕头转向，慢慢爬起来的幸存者，将牌子翻到打烊，提起扫帚走了过去。
又是宁静祥和的一天呢~老太心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