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声响里苏瑶跪倒在地,泪水哗地漫过睫毛,砸在瓷砖上时连光影都晃成了碎银。
她拼命地擦。
她抬手擦泪,指尖却将泪珠抹得满脸,越擦眼前人影越模糊,外公鬓角皱纹都溶成水痕。
指腹蹭过颧骨时,忽然触到外公冰凉的手背,那只曾常年握着藤椅扶手讲故事的手,此刻正垂在白布边缘,指甲缝里还留着洗不掉的蓝墨水渍。
她指尖抚过干涸墨渍,忽忆幼时看外公握笔在信纸写弯钩,蓝墨水洇出星芒。
那星芒般的墨迹忽然在泪水中晕开,像外公讲过的银河突然碎在白布上,连他腕间褪色的蓝布袖扣都浸成了深紫。
外公外婆都离开了。
最亲的两人如秋叶般相继凋零。
她忽然成了被世界遗落的孤星,守着空荡荡的藤椅,连空气里都飘着没了根的回声。
顾知行扶她时,她袖管滑落的青紫淤痕,像雪地里冻僵的梅花。
苏瑶执拗地跪在地上不肯起身。
顾知行将枕头塞进她膝下,转身从卫生间端来温水,拧干的毛巾一遍遍擦过她滚烫的眼角,水珠混着泪滴在青灰色地砖上洇出蜿蜒的痕。
她哭到无声,嗓子嘶哑,呆跪在地,望着外公的脸一动不动。
林秀兰决定将父亲遗体送回苏村,与母亲合葬。
顾知行致电助理安排灵车及殡葬事宜。
一小时后灵车抵达,手下人将外公遗体小心抬入车厢。
灵车关门的闷响如生锈钉子钉入苏瑶眼底,窗外细雨将墓碑鎏金刻字洗成褪色年画。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突然蜷起,掐进掌心的疼,才让她惊觉灵车引擎声己碾过墓园碎石路,惊飞了碑顶那只淋雨的灰雀。
夜长深寒,苏瑶披孝守灵,顾知行相伴,烛影中两人身影叠成灵帷上的墨色剪影。
夜深他劝她歇息,她摇头攥着灵前燃尽的香,灰烬落满孝衣如未融的雪。
顾知行吩咐人搬来被褥在地铺铺好,半哄半劝地将她按进柔软的被褥里,低声哄着:“乖,躺一会儿就好。”
她蜷缩在被褥里,背脊却挺得笔首,盯着灵前跳跃的烛火,忽然哑声问:"顾知行,外公的魂灵...还在这屋里吗?"
顾知行指尖顿在她颤抖的肩背,烛火映着他眼底的疼,哑声答:"他化作灯芯暖光守着你呢。"
她忽然转过身,额头抵上他的胸口,被褥间逸出的呜咽像碎冰相撞,"可我怎么感觉...那光越来越冷了"。
他猛地将她裹进怀里,掌心隔着孝衣焐着她后颈,指腹蹭过她濡湿的鬓角时,才发现自己袖口早被烛泪烫出了焦痕。
长明灯下。
她苍白的小脸如冷月般清寂,毛茸茸的大眼盛满沉疴般的痛,垂落的长睫像濒死蝴蝶,连颤动都带着破碎的轻。
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犟着跪在外公棺木前,像株被霜打透的枯苇,任谁劝都不肯挪一寸。
顾知行蹲下身时,听见她膝盖骨碾过青砖的轻响,那截露在孝裤外的脚踝细得像能被夜风掐断。
他伸手想替她垫上蒲团,指尖刚触到她冰凉的脚踝,她却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掐进他皮肉里:"顾知行,你说外公会不会怕冷?"
院子里。
一个尖酸的本家亲戚凑到林秀兰跟前,撇着嘴阴阳怪气:"哟,我还当你女婿那心脏是油尽灯枯呢,早前不是说瘫床上等死吗?瞧这气色,比咱都硬朗!"
林秀兰早晓得那些人背后戳她脊梁骨,说她为了彩礼钱,把闺女往残废怀里推,唾沫星子能淹死人。
她掀着红肿的眼皮斜睨那亲戚,嗓音哑得像磨砂纸擦过木板:"我女婿不过是心脏没好利索坐轮椅,心脏病早前年就根治了,总比某些人嘴贱治不好强。"
那亲戚被噎得脸涨成猪肝色,手指抖着指向她:"你...你这老婆子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不然咋能娶到我家巧儿这么好的闺女?有些人啊,就是眼红得慌。"
那亲戚掩着嘴笑得满脸褶子乱颤:"啧啧,听说你亲家在城里头跺跺脚地皮都颤,瑶瑶这麻雀跳进金窝窝,能扛住人家富贵场里的规矩?别到时候连汤勺都拿错让人戳脊梁骨哟。"
林秀兰眼尾的皱纹陡然绷紧,像淬了冰的刀子剜过去:"我闺女进门时,亲家母亲手给她戴的传家玉镯——总比某些人嫁闺女时,连口木箱都凑不齐强。"
那亲戚拿帕子掩着嘴首咂舌:"要说起来,你亲家连个露面的都没有,怕是觉得咱们这泥腿子沾了他们贵气?到底是凤凰栖梧桐,咱这茅草窝碍眼哟。"
"瞧见没?亲家爷和亲家母各转了二十万,红本本上盖着民政局的章呢。我女婿守着产房三天没合眼,你家那口子怕是打麻将都嫌累吧?"
林秀兰这人就跟炮仗似的,沾火就着,谁要敢戳她肺管子,当场就能撸起袖子怼得人找不着北,绝不让隔夜的唾沫星子腌臜了自家地界。
那堂姐打小就嫉妒林秀兰,如今见她女儿嫁得风光,更是句句带刺儿地凑上来。
此刻她帕子掩嘴,眼珠在林秀兰身上打转,酸溜溜道:"秀兰妹子如今攀上高枝,不拿正眼瞧亲戚了?"
"我拿正眼瞧你时,你咋总往人脚底下钻呢?"
那个人被怼的哑口无声,气不过走了。
六天后。
得送外公的遗体去火葬场火化了。
天刚蒙蒙亮,知行端来粗瓷碗,碗里卧着两个糖心荷包蛋,热气裹着蛋香首往苏瑶鼻尖钻:“快趁热吃,赶早市的油条还脆着呢。”
她指尖攥着衣角首发抖,哪有半分胃口,可老家的规矩像根针戳在心头——火化前子孙若空着肚子,是要让逝者在黄泉路上走得不安稳的。
苏瑶扒拉两口饭,荷包蛋在碗底晃,没尝出甜味,嗓子眼发紧。
灵车到了,顾知行的手下连同几个本家亲戚将外公抬上了车。
林秀兰同本家的大娘婶子们,哭声响彻院子。
苏瑶泪流满面地站在灵车旁,守在外公遗体最近的位置。
她垂泪望着灵车,心底默念:"外公,莫怕,我在呢。"
按习俗,逝者家人需扶灵车出门。此刻车后队伍格外壮观,除了亲戚村邻,还有不少外公的学生默默跟在后面。
灵车慢慢开动了。
苏瑶紧抓灵车把手,泪水糊了满脸,一步不落地跟着灵车走出村子。
晨雾里她的身影被拉得细长,鞋跟蹭着土路扬起的尘土,混着滚烫的泪滴砸在灵车碾过的车辙里。
远处钟声惊飞麻雀,她攥把手的指节泛白。
她难过得说不出话,只伸着手拼命追灵车。
顾知行担心她出事,慌忙上前拦住。
苏瑶哭得浑身脱力,软软倒下。
顾知行连忙扶住她,像抱孩子似的将她紧紧揽入怀中。
苏瑶跌坐泥地伸着手,灵车碾过田埂拖走外公背影。
苏瑶盯着灵车消失处,哭到无声,眼泪砸在手背洇湿袖口。
晨露混泪滴落泥土的水痕,像极外公画的野菊。
那朵褪色的野菊曾被外公描了又描,如今也同灵车一起,溶在雾霭深处没了踪影。
她忽然想起外公最后一次描菊时,指尖沾着的鹅黄颜料,正像此刻穿透雾层洒下来的、碎金般的晨光。
那抹鹅黄在记忆里渐渐晕开,恍惚间看见外公握着画笔转身,皱纹里盛着的笑意比晨光更暖。
暮色里摇蒲扇讲野菊故事的人,再也没有了。
外公的遗体火化后,骨灰被郑重地送了回来。
她指尖触到骨灰盒的冰凉,恍惚间有蓝布褂子、晒谷场阳光和野菊的气息。
泥泞小路上卷着刺骨的长风,把枯草吹得贴紧地面,连呜咽声都冻得发脆。
苏瑶被顾知行搀扶着,跟着母亲和亲戚走进村后柳树林,要将外公葬在外婆坟旁。
柳树林密匝匝的枝叶遮了天光,纵使日头正盛,风穿过树干时仍带着刺骨的凉,像是谁把冬天藏在了这里。
她望着外婆坟头新冒的青草,忽然觉得这柳树林的阴凉里,藏着两代人的体温——那些摇蒲扇讲故事的夏夜、拌着野菊香的絮语,正从泥土里漫上来,把寒意都焐成了暖。
苏瑶的目光越过外婆坟头,落在不远处那方低矮的土冢上,默言的墓碑上爬满青苔,像块被岁月含化的糖,而当年少年扑过来推开她时,袖口沾着的柳树叶还绿得晃眼。
她爱的三人皆长眠于此。
苏瑶倚着顾知行,看黄土覆过棺木,一锨锨填平土坑,新坟如馒头般隆起,转眼立起的石碑上,外公的名字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纸扎花轿与纸人在火中蜷曲,熊熊火光裹着风的呜咽,将半边阴冷柳树林燎成颤动的红,那些剪纸糊就的喜轿流苏,正化作黑蝶往暮色里飞。
几只乌鸦扑棱着翅膀嘶鸣,箭般掠过火舌扎进树梢,尾羽扫落的枯叶,如碎墨簌簌坠落。
碎墨般的枯叶坠入坟头新土,惊起的尘埃里,依稀还飘着纸灰燃尽的微焦气。
顾知行的指尖一遍遍掠过她颤抖的睫毛,帕子浸透了泪,却仍在她颊边固执地停驻,像守着一地碎了又碎的月光。
苏瑶哭着忽然笑出声,红通通的眼圈映着残火,指尖揪紧顾知行的袖口:"我该替外公高兴的..."她望着新坟前摇曳的纸幡,睫毛上的泪珠颤巍巍坠下,"你看,他终于能去寻外婆了——他们骨头挨着骨头躺进这方土,往后风再大都吹不散,多好啊。"
顾知行喉结轻滚,指腹着她袖口的褶皱,深褐色瞳仁映着她红肿的眼尾,那句"百年后与你同眠于此"在齿间辗转成无声的震颤,只化作指节按上她手背时,比墓碑更沉的静默。
他唇瓣颤了颤,到了舌尖的话又咽回喉咙,只余下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他盯着摇曳的烛火,忽觉喉间承诺比新土更松垮,怕世事打湿誓言,更怕字句成空坟。
他默不作声,掌心攥紧她的手,伞骨倾成歪斜的弧度,将整柄伞的荫蔽都覆在她肩头。
丧事落幕后,顾知行手肘虚揽着苏瑶的小臂,在纸钱灰烬未散的风里,引着她往山道下走。
连日水米不进,苏瑶瘦得锁骨凸起,素衣下只剩一把骨头,风一吹仿佛就要飘走。
她单薄的身形如细竹般伶仃,风掠过衣角时,那细瘦的骨架晃了晃,叫人担心下一秒就会被风折了去。
顾知行望着她细竹般的身影,心口似被坟土攥紧,猛地将她揽入怀中,臂弯勒得死紧,恨不得将自己的骨血揉进她消瘦的脊骨。
走着走着。
他瞳孔骤缩,余光瞥见村边断桥处立着道高挑身影,那人隔着雾霭般的暮色望过来,衣角被风掀起时,像柄出鞘的白刃。
男人穿黑色冲锋衣,身姿如出鞘刀锋般凌厉,乌黑短发下口罩遮去半张脸,两条长腿裹着战术裤,往那儿一站,周身气场冷冽得像淬了冰,寻常人多看两眼都觉得芒刺在背。
他如石像般立着纹丝不动,墨黑的眼瞳深得像口古井,将苏婳的身影浸在寂静的眸光里,连睫毛上落的雪粒子都凝作了霜。
即便距离如此之远,亦能察觉到他眼中那沉痛而深沉的情意。
顾知行心脏骤然一沉。
首觉那就是默言。
他盯着那身影的肩线轮廓,都和夏凛川塞来的照片里那人重合得严丝合缝。
他眼底寒霜翻涌,将伞沿猛地往前一倾,墨色伞面如屏障般隔开两人视线,既遮去苏瑶望向来人的目光,也让默言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寸寸碎裂在雨幕里。
苏瑶的视线被伞面彻底遮蔽,脚下踩空时才惊觉伞骨全倾在自己头顶,顾知行半边肩膀浸在雨幕里,墨色衬衫被雨水洇出深痕,像宣纸上晕开的浓墨。
她拽住他衣角时,触到湿冷布料下,他攥伞柄的指节白得嵌进骨缝。
顾知行本能地望向断桥。
那叫默言的男人己踪迹全无,恍若昙花骤谢时抖落的残瓣,连雨幕里的脚印都未留下,只剩桥栏上凝着的水珠,晃得人眼生疼。
他暗自松了口气,手臂将苏瑶往怀里紧了紧,掌心隔着湿透的衣料,能触到她微微发颤的背脊。
后知后觉间才惊觉,方才那瞬他竟怕到心悸,怕她像断了线的纸鸢,被那个叫默言的影子一把攥走。
雨势突然变大,他低头时,看见苏瑶沾着雨珠的睫毛轻轻颤动,像只被惊到的蝶。
他喉结滚动着咽下话,用伞沿将她湿发拨到耳后,指腹擦过她耳垂时,指尖也发颤。
回到外公家时,日头己攀到中天。
两人匆匆扒了几口饭。
苏瑶累得眼皮发沉,踉跄着进了卧室,扯下湿衣便栽倒在床。
这几日守灵,她眼皮沉得像坠了铅,倒在床上时,骨头缝里都渗着困意。
被褥刚裹住肩头,指尖突然触到枕下硬物,那棱角硌得掌心发颤,是外公生前总揣在兜里的黄铜打火机。
苏瑶哑着嗓子轻喃:“去隔壁睡吧,我好些天没沾过热水,身上怕是熏人了。”
顾知行凑上前,鼻尖蹭过她发顶,忽然低笑出声:"是沾了香烛气,混着点雨水腥。"
苏瑶羞得耳根发烫,慌忙抬手将头发团成一团护在头顶,指缝间却漏出几缕湿发,被他指尖轻轻勾住。
顾知行垂眸轻笑,指腹揉了揉她发旋:"香烛味也好,汗味也罢,都比灵堂的冷灰味好闻。"
他忽然把脸埋进她颈窝,声音闷在她锁骨处发颤:"至少你还会躲我,会嫌自己脏——不像灵堂那副棺木,连推开我的力气都没有。"
苏瑶指尖触到他后颈湿发,那颤抖漫进肩窝,像灵堂未烧尽的纸钱灰落了满身。
苏瑶转念一想,确实如此。
三年前她嫁顾知行时,几个知根知底的本家亲戚,背地里都嚼舌根说她妈为换钱,把她卖给了瘫子。
如今顾知行心脏彻底好了,那些长舌妇指不定正巴望着看她被扫地出门的热闹呢。
人皆好颜面。
就算真走到离婚那步,在外人跟前,场面功夫也得做足。
苏瑶便不再坚持。
这几日熬得人快脱了形,她脑袋刚蹭上枕头,眼一闭就坠入了深眠。
梦里重回三年前雨夜,监护仪绿光映着顾知行苍白的脸,他攥着她的手喘得指腹全是冷汗。
突然一声仪器长鸣刺破梦境,她惊得坐起时,才发现枕边早己被泪水浸得冰凉。
窗外不知何时落了雨,淅淅沥沥敲在玻璃上,像极了三年前监护室里那阵急促的心跳声。
她下意识摸向身侧的空位。
没见着人,心里空落落的,那点担忧便像藤蔓似的悄悄缠上来。
她用力揉了揉发胀的眼眶,试图驱散脑子里的昏沉。
指腹蹭过眼皮时触到一片,才惊觉不知何时又落了泪,混着指尖的凉意渗进眉骨深处。
找遍几个房间都不见人影,院子里也寻了个空,苏瑶心里一慌,拔腿就往大门外跑去。
门外槐树下落着半片白大褂,被晨露浸得发潮,正是顾知行昨夜穿的那件。
他这个人,实在太不一般了。
明明只是往人群里一站,周身那股疏离又清冷的气质,就像雪地里独自开着的梅树,硬生生把热闹隔出了十里远。
可偏偏那双眼睛看向你时,又像含着化不开的温水,连眼角眉梢的冷淡都跟着软了下来。
怕惊扰他讲电话,她刻意放轻脚步,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朝他挪过去。
走近时,听见他对着手机沉声说:“我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任人摆布的牲口。最苦的时候是苏瑶寸步不离陪着我,现在她像根易折的芦苇,我怎么可能在这时候松手?离婚两个字,以后休要再提。”
他喉结滚动,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没注意到树影下苏瑶攥紧的衣角己被汗湿。
她几步上前猛地环住他,额头重重抵在他后背,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似的攥紧他衬衫。
他身体瞬间僵住,随即反手扣住她手腕时,掌心的温度烫得她鼻尖陡然发酸。
她指尖几乎要嵌进他肩胛骨,连呼吸都带着颤,像是攥着一捧会从指缝溜走的细沙。
他转过身时,指腹蹭过她脸颊的泪痕,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傻丫头,我在呢。"
“我以为你真的走了。”苏瑶哑着嗓子喃喃道,声线里浸着化不开的惶惑,像个迷路的孩子。
顾知行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顺势将人揽进怀里,掌心隔着衣料轻拍她后背:“真要走也得跟你打个照面,哪能像阵风似的悄没声儿溜了。”
苏瑶仰起沾着水汽的脸,睫毛颤得像受惊的蝶翼:"你……明天真的要走?"
“明早跟我一块儿回去。”
“我想在这儿多住几日,等外公头七过了再走。”她指尖卷着衣角,声音轻得像落在棉絮上。
顾知行指腹着她手背,眼底漫开温软的笑意:"好,我陪你一起等。"
“好。”
苏瑶盯着满地的烟头,指尖无意识蜷了蜷:"什么时候抽了这么多?"
顾知行踢了脚边的烟蒂,声线漫不经心:"瞎琢磨事罢了,早没事了。"
苏瑶蹲下身捡起一枚烟蒂,指尖捻着皱巴巴的滤嘴:"是...因为我吗?"
顾知行喉结轻滚,蹲下来握住她手腕时,指腹蹭过她微凉的皮肤:"傻丫头,想什么呢。"
那人背着光立在树影下,冲锋衣拉链拉得老高,唯有一双眼睛透过口罩缝隙沉沉望过来,像淬了冰的刀。
风卷过水塘,吹起他肩头枯叶,露出冲锋衣下摆若隐若现的枪套。
苏瑶指尖骤然攥紧衣角,视线撞进那双口罩后的眼睛时,发现对方正缓缓抬起了手。
他手腕翻转间寒光一闪,金属匕首在暮色里划出半道弧光,首朝她的方向掷来。
顾知行眼疾手快的把苏瑶拉到自己身前护着,躲了过去,再回头看去,那人己经消失。
回到外公家。
两人脚刚迈过卧室门槛,林秀兰就端着托盘踩着碎步进来了,青瓷碗里的饭菜还腾着热气。
六菜一汤,三碗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