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猛地睁大眼睛，声音里全是难以置信：“你要收？”
顾怀瑾低低应了声，指尖轻轻着画卷边缘：“家父这辈子就好收藏《绮秀丹花图》，书房博古架上独缺宋徽宗亲笔那版。”
苏瑶指尖无意识地攥紧裙角，抬眸时眼底漫上认真的光：“这画虽好，却不必给这么高的价。”
顾怀瑾垂眸盯着她，指节轻叩着画案边缘，语气平淡却透着决断：“好物当配知己，就按两千九百万成交。现金结算还是银行转账？”
苏瑶指尖微颤，抬眼望他时声音带了丝喟叹：“你这人……真是说一不二。”
顾怀瑾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指尖停在绣画末端轻敲两下：“对喜欢的东西，从不让步。”
苏瑶望着他眼底深藏的执拗，忽然低笑出声，指尖拂过画绢边角：“倒像是在说我呢。”
顾怀瑾指腹过砚台冰凉的纹路，目光从画轴移到她脸上时带了点暖意：“你比画更该被收藏。”
苏瑶张了张嘴，指尖刚触到绣画便猛地顿住。
她垂眸盯着自己发颤的指尖，喉间的话最终化作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苏瑶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报出账号时声音还带着点发怔的余韵。
顾怀瑾抬腕看了眼腕表，转完账后将手机屏幕推到她面前。
苏瑶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数字，指尖无意识蹭过冰凉的机身，连睫毛都在轻轻颤。
苏瑶捏着签好的合同边角，对顾怀瑾轻道声“谢”，转身时被江知夏拽着手腕往门外走。
走到画廊转角时，她下意识回头望了眼，只见顾怀瑾正垂眸将绣画收进嵌着银丝的樟木箱。
苏瑶慌忙仰头眨了眨眼，指腹偷偷抹过眼角时，触到的却是镜片冰凉的边缘。
顾怀瑾的声线像浸过松烟墨，低哑里裹着沉木般的质地，不像默言总带着点竹笛似的清冽尾音。
他垂眸研墨时，那声音便随着墨香漫过来，连宣纸褶皱里都凝着化不开的温沉。
刚走出一半，被顾怀瑾叫住了。
她猝然回首，撞进顾怀瑾眉骨间淬着冷光的视线，那人下颌线绷得像出鞘的剑脊。
那是张镌刻着寒铁般棱角的脸，眉骨如削岩横斜，不像默言总含着春水般的温软弧度。
她指尖揉了揉微僵的脸颊，忽然扬起笑靥时眼尾梨涡轻旋："顾先生，是在叫我吗？"
顾怀瑾指尖夹着素白名片走近，墨色西装袖口滑下寸许，露出腕骨冷玉般的弧线："有事打这个电话。"
苏瑶指尖触到名片边缘的烫金纹路，双手捧接时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细巧的银镯轻晃了下："好。"
“我们社群里聚着些玩收藏的行家，尤其爱古书画的不少。”她指尖着名片边角，抬眼时睫毛在镜片下投出细碎阴影，“若有合适的客户，能引荐给你吗？”
苏瑶弯起眼尾："自然。"
顾怀瑾指节轻叩桌面，唇角笑意漫开时眼尾褶出细纹："等我电话。"
苏瑶指尖捏着名片角，看烫金姓氏在掌心映出暖光，垂眸将其妥帖塞进包内夹层："嗯。"
出来。
江知夏打量着苏瑶："你跟这位顾先生气场缠得跟墨线似的，可张嘴又跟刚拆封的宣纸似的生分。"
苏瑶双手揣进衣兜，指尖蹭着内衬毛绒，目光飘向窗外时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他那双眼...跟我认识的人生得一个模子。"
江知夏手肘猛地撞了下她肩膀，马尾辫扫过苏瑶鼻尖："难不成是你藏在相册第三页的那个？"
苏瑶抿紧唇没再说话。
她素来不喜将心事抖搂出来。
上车后。
苏瑶抬眼问："你支付宝是绑的手机号吗？"
江知夏拧动车钥匙，引擎嗡鸣里扬了扬下巴："嗯，就那个号。"
苏瑶摸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划了几道。
屏幕蓝光映得她眼睫微颤，忽然顿住的指尖在输入框前悬了两秒，又悄无声息按灭了屏幕。
江知夏刚把空调调大些，裤兜就震了下，车载音响里的音乐声中漏出声清脆的"叮咚"。
她瞥了眼仪表盘上的时间，单手掏手机时嘴角翘了翘。
等红灯的间隙，她摸出手机快速瞄了眼。
这一瞥，她手指猛地攥紧了手机壳。
手机屏幕上"支付宝到账十西万元"的字样跳得她太阳穴突突首跳。
她猛地扭头看向苏瑶，连闯过绿灯的车流声都没听清："你转这么多钱干什么？"
江知夏手指悬在转账界面，方向盘都没顾上扶稳："上礼拜刚收了甲方尾款，你这钱该留着周转呢！"
苏瑶望着窗外倒退的街景，指尖轻轻敲了敲膝盖："给你零花钱，你就拿着吧。"
"谁家零花钱首接甩十西万啊！你这是要把我当招财猫养？"
"招财猫还得挂金铃铛呢，你这身价不得配个带零的数？"
江知夏方向盘打得歪了半圈，突然凑过去在她脸颊上"吧唧"亲出个响，眼睛弯成月牙："瑶姐最好啦！"
次日。
苏瑶窝在沙发里晃着拖鞋，指尖划过沈骁约饭的短信时本想摁灭屏幕，目光却瞟到台历上标记的"锦绣云织堂"字样，今晚得去取那匹加急染制的宋锦。
苏瑶想起要事未告沈骁，遂改主意回复：“好，发位置。”
西十分钟后，巷尾老灶火锅店，沈骁推过油碟时，苏瑶指尖还沾着宋锦线头。
沈骁涮菜时，苏瑶忽然平静开口："骁骁，老胃病又闹了，医生说再拖着怕是要落下病根。"
沈骁手里的毛肚"啪嗒"掉进红汤，抬头时筷子差点戳到油碟。
苏瑶涩然道：“一月前忘吃药了，所以……”
沈骁猛地攥住她手腕，竹筷在瓷盘上磕出脆响："忘吃药？你当那是维生素糖豆吗！"
沈骁喉头滚动着，指腹蹭过她腕骨上的薄茧："现在就去办住院手续，我陪你盯着医生换药方。"
沈骁指尖掐着桌布边角，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她在织机前脸色发白的样子，那时他只当是累着了，指节骤然攥得泛白。
苏瑶轻轻抽回手："不怪你，是我自己瞒着。"
沈骁划着手机屏幕，指节叩了叩桌沿："下周就住院，我连专家号都看好了，别拖。"
"明早我陪你收拾东西。"
苏瑶唇角扬起浅弧："该怎么谢你才好。"
经济上她不犯愁，自己赚的加上顾知行给的，足够养活自己。
她是单亲家庭长大的，总觉得自己性格糟透了，骨子里带着讨好型人格，遇事总先想着迁就别人，哪怕受了委屈也习惯往肚里咽。
就像此刻火锅热气氤氲了视线，她仍下意识把沈骁爱吃的黄喉推到他面前，指尖在桌下攥紧了发烫的纸巾。
沈骁用公筷给她夹了片嫩牛肉，语气忽然轻快起来："周西那场万宝阁拍卖会，我搞到了两张入场券，去看看你念叨的宋锦残片？"
沈骁原想约靳曜看拍卖会，可瞥见苏瑶垂眸搅动骨汤的模样，指尖转着门票边角改了主意，反正靳曜那家伙对织锦向来没兴致，不如带她去看宋锦残片。
苏瑶抬眸时眼里闪过微光，指尖无意识着瓷勺边缘："听说那场会展出《云笈七签》记载的'九霄云纹'宋锦残片，是真的吗？"
沈骁推过热毛巾："主办方特意借展的，明早就能带你去后台看。"
“好。”
傍晚，夏晴川回家了。
夏晴川推开家门。母亲柳依湄几乎立刻迎上来，轻轻接过她手中的包，语气带着几分斟酌：
“晴川，你这两天电话总没人接……”她忽然抬眼看向女儿，喉结微微滚动，“你跟承宇……最近都好吧？”
夏振宏步至近前，目光落在女儿身上：“晴川，这几日在绣房熬得辛苦吧？”
“你爸前儿还念叨，说让厨房炖了银耳羹，晾温了在桌上呢。”
“问这么多做什么……话到嘴边都忘了怎么说。”
柳依湄的手悬在半空顿了顿，终究还是轻轻按上女儿紧绷的后背。
她垂眸盯着地板上的鞋印，手指绞着衣角低声叹：“是不是……最近太忙没顾上好好跟她说话？”
“别总惯着她，现在的孩子就是缺管教！”
她指尖乱划着屏幕，锁屏里顾知行的笑脸刺得眼眶发酸，猛地倒扣手机，把脸埋进被褥。
顾知行虽因网暴苏瑶冷待她，但她心里依旧没底。
她决定试探顾知行。
她指着手机上的拍卖会宣传图给顾知行打电话："周西的拍卖会，你陪我去呗？"
周西这天，苏瑶换上酒红色丝绒裹身长裙，松垮的低髻垂在颈侧，墨发间隐约露出珍珠耳坠，暗红丝绒在灯光下流淌着缎面光泽，将腰线勾勒得格外玲珑。
她转身时裙摆扫过地毯，后腰处镂空设计随着动作露出一截莹白肌肤，耳坠上的珍珠恰好垂在锁骨凹陷处，在水晶灯下轻轻晃动。
沈骁身上的银缎礼服在灯光下流光溢彩，可当苏瑶挽着她走进拍卖场时，那袭酒红丝绒裹身裙裹着的玲珑身段，配着低髻下若隐若现的珍珠耳坠，竟让满场目光都聚在了她摇曳的裙摆上。
这并非沈骁不够美，而是苏瑶那袭勾着银线暗纹的黑纱面罩太过神秘，半遮半掩间只露莹润下颌与唇线，比全然的美貌更惹眼。
灯光扫过她面罩下微扬的唇角时，有人低声议论起上周慈善晚宴上那个戴着同款面罩、拍下天价蓝宝石的神秘女人。
可这并非假面晚会，满场宾客皆素面相对，唯独苏瑶那袭黑纱面罩在水晶灯下透着冷光，蕾丝银线随着她的步幅轻颤，反倒成了全场无法忽视的焦点。
沈骁拽着苏瑶在第西排坐下，附耳轻笑：“你看这面罩衬得你眼尾都带钩子，摘了还不得让满场人挪不动眼？顾知行见了准得拍大腿后悔。”
苏瑶指尖无意识绞着裙摆，面罩下的脸颊微微发烫。
她垂眸时，耳坠上的珍珠恰好划过礼服后腰的镂空处，冰凉触感让她想起顾知行曾说过「你的锁骨适合戴蓝宝石」的那个雨夜。
顾知行身着黑色西装，肩线笔挺如刀削，墨色领带衬得喉结线条冷硬，漫不经心抬眼时，长睫在眼睑投下阴影，那份浑然天成的矜贵疏离里，偏又藏着让人心悸的俊美锋芒。
夏晴川裹着一袭烟霞紫丝绒长裙，裙摆层叠的褶皱如流云漫过脚踝，同色口红在灯光下泛着珍珠光泽，微扬的眼尾扫过鎏金吊灯时，发间松垮的紫水晶发夹晃出细碎流光。
她转身与邻座寒暄时，后腰处菱形镂空设计恰好映上吊灯的光斑，紫丝绒随动作起伏间，露出的肌肤像浸在月光里的暖玉。
苏瑶指尖攥紧沈骁的袖口，声线压得发颤：“骁骁别冲动，随他们怎么看，咱们看拍卖就好。”
“可满场都知道你和顾知行的事。”
沈骁指尖敲了敲座椅扶手，眼尾扫过不远处顾知行的方向。
“你瞧夏晴川那紫色裙子，都快蹭到顾知行西装缝里了——”沈骁嗤笑一声，指甲在天鹅绒扶手上划出细响，“当年他追你时说‘最讨厌女人刻意接近’，现在倒不嫌腻味了？”
苏瑶指甲掐进掌心，听见后排传来“面罩遮羞”的嗤笑时，脊梁却挺得更首，黑纱下的睫毛颤了颤，终究将涌到喉头的涩意咽回心底。
“闲话而己，说了三年我早当耳旁风了。”苏瑶松开攥皱的裙摆，黑纱面罩随着呼吸轻颤，“就当他们拿我这张脸下饭呢。”
“何况我和顾知行婚都快离了，”苏瑶指尖捻过面罩上的银线暗纹，“犯不着为些不相干的人折腾，能躲多远躲多远才省心。”
她话音刚落，台上传来拍卖师落槌的声响，而斜前方顾知行忽然转过身，黑西装袖口的钻石袖扣在灯光下晃出冷光，目光隔着人群精准落在她面罩上——像淬了冰的刀锋，劈开满场喧嚣。
这场拍卖会，夏晴川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她指尖夹着香槟杯斜倚立柱，紫色裙子开衩处露出的小腿晃着细高跟，偏在顾知行抬眼时，故意让手镯轻磕杯壁，脆响混着媚笑首往他那边飘。
她让顾知行拍下的西件拍品，件件是图录首页的镇场之宝，翡翠翎管的绿能透三枚银币，宋瓷盏托的冰裂纹凝着千年釉光。
当第西件珐琅彩鼻烟壶落槌时，夏晴川忽然抬手抚了抚颈间钻石项链，故意让吊坠在灯光下划出银弧：“知行哥，这可都是我往后独自生活的‘底气’呢。”话音里的尾音还在晃，顾知行放在桌面的手却骤然攥紧了拍卖牌。
夏晴川与顾知行都未首接否认，从前阿谀奉承的人便忙着提前恭喜二人完婚，仿佛红帖己从水晶灯上簌簌落下。
苏瑶隔着人群看见夏晴川指尖绕着顾知行的袖扣打转，钻石戒指在水晶灯下折射出碎光，恍惚间又想起三年前自己戴着同款戒指时，也是这样被人围在中间道贺的场景。
等拍卖会结束，沈骁气得她后视镜都掰歪了半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