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手中的信笺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黄色，他的目光在字里行间停留许久，终于缓缓开口："太子妃的密信中说，当年送走的孩子，是为了保护她。"
我心头一震。上官清璇却突然冷笑："这算什么证据？一封不知真假的密信？"
"有意思，"皇上目光如炬，"信中还提到了一件事。当年太子妃在送走孩子时，给了那个异色瞳的西域人一样东西。"
裴昭神色微动："是什么？"
"一枚玉坠，"皇上意味深长地看向我脖子上的玉坠，"还有一本医案。"
上官清璇脸色骤变："这不可能！那医案明明......"
她突然收声，但已经说漏了嘴。裴昭眸光一凝："看来上官小姐对那医案很了解？"
"我......"
"陛下，"康国使臣急忙打圆场，"此事或许另有隐情。不如......"
话未说完，殿外又传来一阵骚动。一个老妇人在侍卫搀扶下走入大殿，正是那日在药铺中遇见的采买药材的老人。
"民妇有话要说，"老妇人颤巍巍地跪下，"关于十六年前的事......"
"你是谁？"皇上问。
"民妇是当年康国太子府的老人，"她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青铜盒，"这是太子妃让我保管的。她说，到了适当的时候，自会有人来认领。"
我看着那个青铜盒，心跳如擂。那造型，和我之前收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打开。"皇上沉声道。
老妇人双手颤抖着打开青铜盒，里面是一个精致的锦囊，还有一封泛黄的信。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枚断裂的玉坠——那形状和纹路，赫然与我脖子上戴着的这枚是一对！
"这......"上官清璇脸色骤变。
老妇人将信呈上："这是太子妃亲手所书，说这半块玉坠关系到双生子的身世。"
皇上展开信笺，目光渐渐变得凝重。
半晌，他抬头看向我和上官清璇："有意思。这信上说，当年为了保护双生子，太子妃特意将玉坠一分为二。一半由留在宫中的孩子佩戴，另一半则随着被送走的孩子一起交给了一个异色瞳的西域人。"
我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玉坠。裴昭目光深邃："所以这才是康国如此着急要找回医案的原因？"
"不仅是医案，"老妇人说道，"太子妃在信中还提到，当年那个替她接生的大夫，在婴儿身上各留下了一个记号。这记号只有在两个孩子相见时才能对应......"
"住口！"上官清璇突然厉喝，"你这个老东西，休要在此胡言乱语！"
她的失态让所有人都愣住了。裴昭若有所思："上官小姐似乎对这些往事格外激动？"
"我......"上官清璇强自镇定，"这些都是无稽之谈，臣女自小在宫中长大......"
"是吗？"老妇人突然打断她，"那小姐可还记得，当年在康国皇宫的海棠树下，太子妃是如何教你认字的？"
上官清璇脸色一白："当然记得！她教我......"话说到一半，突然哽住。
"说不下去了？"老妇人冷笑，"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你的记忆。真正的记忆，是属于另一个人的。"
满殿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和上官清璇身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皇上沉声问。
"回陛下，"老妇人叹息一声，"当年太子妃确实生下双生女婴，但留在宫中的那个，在三岁时就夭折了。"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不可能！"上官清璇厉声道，"我明明......"
"你是后来才被找来的，"老妇人说道，"因为太子妃不愿意让人知道孩子夭折的事。她派人寻找与夭折女儿容貌相仿的孤女，终于在西域找到了你。连你的瞳色，都是后染的。"
我浑身发冷。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上官清璇的身份......
"所以，"裴昭突然开口，"真正的太子妃嫡女，其实是......"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我却觉得眼前发黑，一时难以接受这个真相。
"不！"上官清璇突然从袖中掣出一把匕首，"你们休想揭穿这件事！这个身份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她疯狂地朝我扑来，匕首在夕阳下泛着寒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裴昭如鬼魅般闪身而至，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放手！"上官清璇挣扎着，声音带着绝望，"这十几年来我一直在等这个机会，好不容易可以嫁给大宁太子，你们凭什么......"
"凭这个，"老妇人从锦囊中取出一样东西，"太子妃留下的证据。"
那是一方玉印，上面刻着康国皇室的纹章。最特别的是印面上还刻着一个特殊的记号，那形状......与我右肩上的胎记一模一样！
"这就是当年那个大夫留下的记号，"老妇人说道，"她在为双生子接生时，特意在一个孩子的右肩上点了一记。
这记号的形状，只有这方玉印上能对应。"
我下意识摸了摸右肩。那个从小就有的胎记，原来竟是这样来的。
"不......"上官清璇脸色惨白，"不可能......"
"够了，"皇上沉声道，"事到如今，真相已经大白。来人，将她带下去！"
侍卫上前，要带走歇斯底里的上官清璇。就在这时，她突然挣脱裴昭的钳制，转身就要往殿外逃去。
"站住！"裴昭厉喝。
但已经晚了。上官清璇像一阵风般冲出大殿，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中。
"追！"萧公子带人追了出去。
殿中一时寂静。我站在原地，觉得一切恍如梦境。多年来的谜团在这一刻揭开，却带来了更多的疑问。
"所以我真的是......"我看着手中的玉坠，声音有些发颤。
"是康国太子妃的嫡女，"裴昭点头，"从玉坠、医案到胎记，一切都指向这个事实。"
这时，康国使臣突然上前："既然云姑娘才是真正的嫡女，那和亲之约......"
"正该由云姑娘来完成，"上官清璇被押在一旁，突然冷笑，"这不正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
我沉默片刻，看了看手中的玉坠，又看了看地上那方玉印。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让我一时难以接受。
但有一点我很清楚——我并不想因为这个身份就被绑在一个从未有过的婚约上。
"臣女不愿意。"我抬起头，声音虽轻却很坚定。
满殿哗然。裴昭猛地转头看我，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显然，他完全没料到我会拒绝这门婚事。
"这...这怎么行？"康国使臣脸色大变，"和亲之约是两国先帝定下的......"
"这约定是和一个素未谋面的婴孩定下的，"我直视前方，不卑不亢，"而如今的我，已经不是那个婴孩了。"
皇上最终支持了我的决定，让康国使臣暂且退下。走出大殿时，我注意到裴昭的神色有些不对——他站在那里，眉头微蹙，目光复杂地看着我。
回到东宫后，裴昭一反常态地沉默。他坐在案前，手中的奏章翻了许久都停留在同一页。心里莫名有种说不出的烦闷，却又不知从何而来。
"殿下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萧公子试探着说，"可是因为云姑娘拒绝了和亲？"
"本王为何要因这种事心情不好，"裴昭头也不抬，声音却带着几分硬邦邦的味道，"她爱嫁不嫁。"
"是是是，"萧公子憋着笑，"不过说起来，最近墨离公子倒是经常在尚药局附近出现。前几日我还看见云姑娘和他说话，两人站在海棠树下，有说有笑的......"
"砰！"案上的茶盏被裴昭一掌拍得震了震，茶水溅出来洒了一桌。
萧公子赶紧住口，但眼中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
"你笑什么？"裴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没...没什么，"萧公子憋着笑，"就是觉得殿下今日有些反常。"
"哪里反常了？"裴昭蹙眉。
"平日里殿下最是从容不迫，今日却......"萧公子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那个被打翻的茶盏。
"本王只是......"裴昭语塞，过了半晌才硬邦邦地说，"只是觉得墨离此人来历不明，云祉还是少与他来往为好。"
"哦？"萧公子眨眨眼，"殿下什么时候开始直呼云姑娘闺名了？"
裴昭一愣，随即板起脸："你今日话太多了。"
"是是是，"萧公子笑着退后两步，"不过看云姑娘和墨离公子相处的样子，倒是很是投缘......"
"够了！"裴昭猛地站起身，"出去！"
萧公子溜出去时，还听见身后传来茶盏落地的声音。他摇摇头，暗道：这位太子殿下，怕是连自已的心思都还没弄明白呢。
偏殿内，裴昭站在窗前，看着院中被风吹落的海棠花瓣。
心里那股说不出的烦闷越发强烈，却又不愿承认那可能是什么。
她爱嫁谁嫁谁去。
他对自已说。
可说完这句，心里却更不是滋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