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宗主初闻兰竹提及乾城城西五十里处残破的庙宇时，眉宇间便浮现一丝阴霾，心中隐隐泛起一丝涟漪。
此刻兰竹果然将旧事重提，宗主指间轻扣椅臂，沉吟良久，终是缓声开口：
“乾坤国的覆灭，的确跟我们仙宗脱不了关系，不过乾坤国主并非……算了，这个待会儿再说。
说到‘人人修仙’，你可知道我宗为何会设置‘宗门小比’吗？”
见宗主将问题又抛给自己，兰竹皱起眉头眉头轻蹙，目光微敛，思绪飘回至初入此界之时。
那场险些断绝自己修行路的宗门小比，他仍历历在目。若是自己没记错的话，宗门的说法是：
“西灵根、五灵根者，只可收为杂役弟子，根据资质，到达相应的年龄，必须参加宗门小比，只有夺得前三者，才能升格为外门弟子，否则就会被逐出师门，免得浪费资源。”
而现在宗主却又提起此事，难道另有隐情？
兰竹思量片刻，试探着开口道：
“难道不是因为杂灵根资质不足，修炼起来事倍功半？而宗门灵力有限，供养不起那么多杂灵根修士？”
“此言不虚。”
宗主目光深邃，仿佛要透过兰竹的双眼看入心底：
“那你可曾想过，我宗门对杂役弟子一视同仁，每月发放的月俸、修炼资源，安排的修炼位置皆是一视同仁，为何杂灵根偏偏比天灵根、异灵根修行得慢？
换句话说，这个‘资质不足’的‘资质’二字，究竟是何意思？”
听到“月俸”二字，兰竹唇角微抽，心中腹诽道，一年也就两块灵石，何来的“月俸”？倒不如说是‘年终奖’。
然而，随着宗主话锋一转，兰竹脑海中恍若雷鸣炸响，心神为之一震。
难道是功法问题？兰竹脑海中首先闪过了这个念头。
毕竟，灵根越是单一，越是能修炼更为珍稀的功法，进境也越快。
但是下一瞬，这个念头却被他否定了。毕竟，就算是修炼同种功法，单一灵根的修士进境也更快。
而若是功法、修炼资源相同，那么可以粗略地认为，不同修士吸收的灵气总量相同。
可是他们最终的修为进度却不等，也就是转化为的灵力不一样。
也就是说，这些修士的灵力转化效率不一样。即吸收同样的灵气，资质越出色，转化为的修为越多，耗散的灵力越少。
“不对，那我空灵根也是天灵根，资质不算差劲，当时为何偏要我参加宗门小比？”
兰竹蓦地抬头，开口问道。
“咳咳……”
宗主干咳一声，目光飘忽不定，面上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窘迫。
空灵根确实资质尚可，问题是，当时不知上青能不能供养得起这尊大神。
他没继续这个话题，见兰竹己经想明白其中道理了，于是，他幽幽开口道：
“对宗门来说，自然希望择优而育。付出相同的修炼资源，弟子的修为更高，宗门实力也越强。
而对于修士来说，每个人际遇背景不同。即使资质一般，也可能拥有更多修炼资源，反而突破得更快。因此历史上不乏有资质一般，却修炼到即为高深的境界的修士。
但是说到底，整个修仙界，究竟是不是一个更大一些的宗门呢？”
修仙界？更大的宗门？
兰竹先是一愣，紧接着瞳孔地震。
假设修仙界的灵力总量是一定的，若是修士稀少的情况下，无非是不同地方灵力多寡之别，实力更高的修士占据更好的地段，而实力一般的修士也有突破的希望。
而若是放任甚至诱导杂灵根大举修仙，那么伴随而来的必定是大量灵力白白耗散，不能再被别的修士吸收。
到时候，你多吸收一口灵力，我便少吸收一口灵力，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末法时代吗？
不对，兰竹猛地想起来修仙界流传的“灵气下行”的说法，据说上古时期，灵力极为充裕，那时候虽然修士数量不多，可是只要有灵根，便可轻易地破境，甚至有大批修士飞升成仙。
随着时间的流逝，修士数量越来越多，而灵力也不断开始了耗散，而现在灵力密度己经不足上古时期十分之一了。
可若是按照这个理论，即使阻止了乾坤国的“人人修仙”计划，修仙界不还是不可避免地向着末法时代滑落吗？
兰竹突然想起来了前世科学家提出的“热寂”理论。
根据热力学定律，孤立系统的能量守恒，而有效能量作功，效率却不能达到百分之百，而总要或多或少地转化为热。
因此，宇宙最后的图景，便是其他有效能量己经全数转化为热能，所有物质温度达到热平衡，这样的宇宙中再也没有任何可以维持运动或是生命的能量存在。
不过，这个过程太长了，远远超过人类文明的尺度，正如从上古时期到末法时代这段时期，要远超大部分修士的寿元。
兰竹眼神变得深邃，隐隐泛出冷冽光芒，意识迅速归位，心思如电流般飞速转动。他看向宗主，问道：
“这就是为何宗门要伙同他国军队，共同诛杀乾坤国主？”
“我曾言明，乾坤国主，并非陨落于我宗之手。”
宗主叹了一口气，语气低缓却笃定：
“这位国主本意是好的，可是手段嘛，有点儿……”
什么意思？兰竹脑海中突然闪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乾坤国原本幅员辽阔，国主一纸号令，百姓纷纷入山寻药。
在人海战术之下，倒也找到不少灵植。可是乾坤国中通晓炼丹术者寥寥，最终灵药多半是被柴火煮锅熬成了‘药汤’，无数灵力白白耗散。
为提高修士修为，地方官府竟令有灵根者每日打坐三个时辰，却无正确的指导。
修为毫无寸进白费灵气还是小事，甚至不少百姓首接走火入魔。
本着对修仙的追求，不少江湖术士搞出了什么‘洗髓汤’，声称服用之后便也拥有灵根，又毒死了一批人……”
宗主言辞间寒意渐浓，语调也愈发低沉凝重。
作为修士，对乾坤国这番乱来，他实在是看不下去。
顿了顿，他又开口说道：
“若仅止于此，也不过是百姓疲于奔命。乾坤国主有修为在身，也不至于丢了社稷。可惜他们终究还是走得更远了一步。
他们不知从何处搞来了一个‘灵力同频’的秘术，号称可以将多人的修为链接，增加灵力吸收速度。
于是，官府便在城中设“聚气台”，供百姓共同吸纳灵气。结果修为高者趁机强吸灵气，平民毫无收获，反倒被吸干血气。
最终，这些政策，招来了大批魔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