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个时辰之后，青铜丹炉表面的螭纹被地火映得通红，炉顶气孔突然逸出几缕青烟。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异香愈发浓烈。兰竹鼻尖微动，嗅到檀香混着玉髓芝的独特气息，连经脉里沉睡的灵气都开始欢快游走。
楚悦诗掐诀的指尖凝着霜色灵光，额间碎发被汗水黏在瓷白的肌肤上。她忽然咬破舌尖喷出一道血雾，丹炉下的地火瞬间由赤转青，在墙壁投下扭曲的影子。
终于，到了某一时间点，丹炉突然嗡嗡作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炉而出。
“起！”
青铜炉盖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楚悦诗大喝一声，丹炉盖子瞬间升了起来。
一股比方才浓上数倍的丹香翻涌而出，竟然凝结成了白雾，绕着房梁盘旋三周才渐渐消散。
楚悦诗挥了挥衣袖，运气赶走白雾，说道：
“丹己炼成，这股丹雾便是标志。师尊在丹火大殿炼丹的时候，丹雾冲天，遮天蔽日，远远望去，好似霞光，这就是我们丹霞峰的由来。”
兰竹定睛看去，只见丹炉中静静躺着一十七颗通体浑白丹药。丹药在炉底泛着月华般的柔光，每颗表面的银纹都如活物般缓缓游动。
只不过与先前自己吃过的聚灵丹不同，这些丹药上皆有一道纹路。兰竹心生好奇，问道：
“这丹上的纹路却是何物？”
“这是‘丹纹’，自然而成标志丹药等级的。寻常炼制而成的丹药没有这道纹路，唯有以出众的炼丹手法炼制而成的丹药，方可形成丹纹。
丹纹也有不同道数，最多三纹，有丹纹的丹药比寻常丹药有两成到一倍的溢价。
据说，三纹的丹药甚至可以生出些许灵智，若是不提前布下阵法，一旦开盖，丹药便会遁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兰竹盯着丹炉的瞳孔微微收缩，居然还有这种事情？不过既然人可修炼成仙，为何丹药不可成精？
他暗自心算，也就是说，这炉丹算是净赚了约十枚灵石，足足自己一个月灵石的五分之一。
看来炼丹的确是一门暴利的生意，怪不得丹霞峰如此财大气粗！
“接下来你来处理灵药，我在一旁指点。”
兰竹点头答应，便边回忆先前楚悦诗的动作，边招手去来灵药操作……
“研磨得再碎点儿！”
“温度不够！再烧上一天也化不成药液！”
“快调低阵法温度，不然丹药就烧成渣了！”
最终，在楚悦诗的指导下，以及某些步骤的代为操作下，兰竹终于成功炼出了自己的第一炉丹。
少年颤抖着捧起焦炭般的丹丸，袖口被炉灰染得斑驳。一滴泪水砸在丹药表面，腾起带着焦苦味的白烟，他却咧开沾着灰的牙齿痴痴地笑。
虽然黑是黑了点，虽然算下来自己还倒贴了两颗灵石，但毕竟是自己亲手炼制出来的第一炉丹药。
楚悦诗用灵力摄起丹药对着天光端详，柳眉渐渐拧成死结。
想当年自己第一炉丹，虽然也有师尊的插手，可是却成了足足十一颗，而且哪似这般惨不忍睹？
“这些丹药就不用按例上交了，你自己留着吃吧。”
临走之前，楚悦诗又将自己先前炼制的丹药留下，还额外交给了兰竹一本《炼丹师入门（上青宗）》与自己当年的手札，令其好生学习。
看来倒是不必担心赌约会输了，楚悦诗心中哀叹，甚至希望他能再多几分炼丹天赋。
这位小师叔在炼丹界对自己构不成威胁，但是在教育界会让自己名誉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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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赤红丹液顺着炉壁缓缓滑落，在青砖地面蚀出蜂窝状的孔洞。兰竹颓然跌坐在满地狼藉中，发梢挂着黏稠的药渣，像极了被雷劈过的梧桐。
“又浪费了西块灵石！”兰竹在心中哀叹道。
距离楚悦诗来指导自己炼丹又过去了数天。自己这几天没日没夜地炼丹，首到灵气耗尽才去往练功室打坐恢复灵力。
好在空灵根灵气雄厚，可以长时间地坚持炼丹；甚至在这几天不断消耗与恢复之下，炼气九重的瓶颈逐渐松动了。
虽然练功室也有一个小小的聚灵阵，但是规模远远不如先前外门灵药园中，那个占地巨大的阵法。
因此哪怕是不吃聚灵丹，催动《兰吸法》，仅仅开六个旋涡便可达聚灵阵的极限。
而要想升级聚灵阵，却要好大一笔钱！至少上千块灵石打底，所以自己目前只能凑合着用。
说到钱，兰竹心中便是止不住地哀叹，自从自己开始独自练习炼丹之后，便再没有一次成功过。
单单是第一步，将千结草与玉髓芝融合，自己都失败了近十次，将宗门配发的灵药用的是一干二净。
而没了这两种灵药，只好自己出门去买，谁曾想这两种药加起来，一份便要西个灵石！
好在先前自己还有些积蓄，又与负责采购灵药的弟子磨了许久，最后那弟子哀叹道：
“还好你打得叶浩羞于见人，这份美差才能落到我的头上，我就当是友情价，买十赠一，如何？”
这才以九十灵石的价格，买了二十二份两种灵药与其他辅药，回去继续练习。
自己最接近成功的一回，便是好不容易将种种灵药炼成了丹液。却因控制法阵不熟练，喷涌的火舌冲进炉内，将丹液烧了个精光。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然丹药没炼成，自己全副身家都要赔进去！”
兰竹自言自语道。
也许自己在动手精细操作上确实没天赋，宛如前世做实验，那时自己操作时，便手抖个不停，最后按照反应方程式一算产率，只有不到百分之三十。
等等，反应方程式！
正在抓挠乱发的指尖突然顿住，兰竹保持着揪住发髻的滑稽姿势僵立当场。瞳孔深处迸出两点星火，连鼻翼都因急促呼吸而微微翕动。
众所周知，生活中大多数涉及物质变化的现象，例如火焰燃烧，钢铁生锈，以及人的呼吸作用，这些都是化学变化。
而化学变化的一大特征，便是参与化学变化的分子或原子，都遵循着某种等比例转化的关系。
例如，两克氢气燃烧，必定消耗十六克氧气，生成十八克水。
而炼丹，也可以看成是一系列自己不知道的化学变化，却也应该遵循等比例的原则。
那么，若是能定量地测定发生反应的成分，便可不用担心灵药因为比例失衡，而致使反应失败。
只是这里仍存在一个问题，这个世界并没有精细的度量衡，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记录测得的东西。
好在无所谓，就当自己是搞工程的，又不是做理论的，能用就行了。
不妨先摸索出合适的比例关系，形成可复现的实验结果，自然科学不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发展起来的吗？
想到这里，兰竹激动地蹦了起来，赤着脚奔过长廊。当他从床底拖出积灰的木箱时，三只墨笔从箱盖缝隙跌落，在箱内宣纸上溅出狂喜的墨点。
兰竹用镇纸压平最后一道褶皱，狼毫笔尖悬在纸面三寸迟迟未落。当烛火爆出灯花时，他突然挥笔如剑，墨迹穿透三层宣纸，在青石案上刻下隐约的凹痕：
《聚灵丹实验报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