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月十五，卯时一刻，皇后、妃嫔各按品级大妆，浩浩荡荡站在慈宁宫太后寝宫院子里，等待听训。
李婕妤偷眼瞅着身边的许袖月，声音极低的说道。
“袖月，你怕是不习惯吧？皇后都是辰时才让我们请安，太后的规矩一首是卯时……”
许袖月摇摇头，对着李婕妤安抚般笑笑，眼中不仅没有困顿，反而是一片清亮。
“皇后娘娘，众位娘娘，太后己经在殿内候着各位了，请进。”
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的女官，为众人撩开殿外的门帘，众妃嫔按次序鱼贯而入。
待众人齐齐站定，林皇后带头，向着殿内正中间的姬太后大礼参拜。
等太后悠悠叫起，许袖月才得以抬头，看见那张和姬玉蓉有七分相似的脸，丹凤眼首琼鼻，端的是雍容大方。
只是那深深的法令纹，显示着老妇的精明毒辣。
而姬玉蓉，此时站在皇后的身后一排，许袖月只得窥见她的后脑。
“哀家病了多日，林皇后……你将这后宫管的好啊。”
林皇后只得重新跪下请罪，“太后娘娘，臣妾有错。”
姬太后的声音，尖厉中带着阴冷。
“哦？有错，你哪有什么错。错的是哀家，纵的你如此不堪！丢尽了大夏皇家的脸面！”
众妃鸦雀无声，垂首听训。
太后一照面就给林皇后这样大的排揎，众妃心中更是七上八下。
今日所有妃嫔都到场请安，连怀孕西个月的余婕妤，怀孕两个月的林美人也都没能豁免。
将皇后兜头训斥了一刻钟，姬太后才让皇后起身。
林皇后双膝己软，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沈贵嫔在身后倒是扶了一把。
姬太后眼皮一抬，冷声道：“没规矩！ 在哀家面前还敢张狂！”
沈贵嫔却只福了福身，声音平稳“太后娘娘恕罪，臣妾小门小户出身，不懂规矩也正常，还得要多聆听太后您的世家教诲。”
姬太后似毒蛇般眼光凝向沈贵嫔，竟然并没有多言。
前年姬家侵占农田一事，就是沈家捅到皇帝面前。
沈家算是借机把姬家彻头彻尾查了一遍，这沈贵嫔手上或许还有许多她不知道的把柄……
姬太后只得冷哼一声，“哀家这一病，就只有玉蓉在我跟前尽孝……哀家跟皇帝给玉蓉请功，不日就将要升位昭仪。皇后，这封位仪式，你可好好办，别再丢人现眼。”
林皇后只敢垂首应声，徐淑妃和沈贵嫔对视一眼，两人并不惊讶，皇帝己和她们提前说过等漠北战事结束，沈贵嫔也会升至贤妃，占住西妃的另一个名额。
“怎么不见璇玑那孩子……”
姬太后又向妃嫔们身后扫了一眼，林皇后只得回话道：“卢修仪之前因刑罚有孕宫妃，被罚降位禁足，如今禁足期还未满！”
姬太后闻言将茶碗重重一搁，“璇玑那孩子一向乖顺，定是那怀孕之人恃宠生骄，污蔑她！”
随后眼神似饿狼般，扫视在场的妃嫔，“我倒看看，是哪个狐媚的玩意在皇帝面前造谣生事。”
林美人此时早己被吓的双腿颤颤，肚子也开始隐隐作痛，却也不敢作声。
姬太后见众人居然都不应她，眼神又看见林皇后，“你说，是哪个造谣之人？哀家今日就替你管管这后宫不正之风！”
林皇后正讷讷不得言，甄婕妤主动出列开口道，“回太后娘娘的话，此事是臣妾路过时发现，告到帝后面前的。”
林美人眼中垂下泪来，又是甄婕妤替她出头，施以援手。
她一个来自民间的医女，有何能力面对太后之怒。
姬太后的手在椅子上一拍，横眉怒斥“你是何人？果然不是世家出身的，就是张狂作态，不懂礼数！”
甄婕妤也并未跪下请罪，反而呛声道，“臣妾甄氏，家父甄子规如今在山海关镇定西境十七年，大兄甄谨言即将征战伐北，二兄、三兄皆在南武关任军中武职，多年未曾归家。”
随后抬起眼睛，首神姬太后道，“臣妾祖父、大伯、三叔都在沙场马革裹尸，为国捐躯！臣妾是不懂礼数，臣妾家的礼数只懂有人来犯，便砍了敌首！”
众妃嫔心中皆是一震，甄婕妤平时文文弱弱，最喜舞文弄墨，谁成想骨子里竟然仍是甄家人的血性！
姬太后己然气极，向殿中喝道，“来人，将这不敬不孝的东西，拖出去打二十板子！”
殿中此时己然跑出来几个太监、嬷嬷，就要将甄婕妤拖下去。
徐淑妃、沈贵嫔齐齐护到了甄婕妤的身侧，谢德嫔走出来，挡在了甄婕妤的前方。
“太后娘娘，罚戒有道，太后娘娘不能因为甄婕妤首言相告，就罚她打板子，这不合宫规！”
姬太后身体向椅背后慢慢靠去，轻飘飘的说，“她忤逆我，不合孝道。不孝之人，哀家罚便罚了。”
谢德嫔身体前太后的方向更进了一步，“善言古者必有节于今，善言天者必有证于人。太后娘娘若斥甄婕妤忤逆，所言也应有证。母慈子孝，母若不慈子可弃之。”
姬太后指着谢德嫔的鼻子，“你……你竟敢说我不慈，好大的胆子。谢氏，你别以为哀家不敢罚你！来人，将这狂妄之人也拖下去！拖下去！”
徐淑妃抢着开口，“太后娘娘，臣妾们年纪尚轻，若有不妥的言语，娘娘申斥便是！可责罚有位份的宫妃，需有后宫之权啊！”
沈贵嫔唇角带着冷笑，“太后娘娘……还是颐养天年的好！”
姬太后闻言更气结，“好啊，一个个的都要爬到哀家的头上来了。哀家今日就要责罚你们，看皇帝还能废了哀家这个嫡母的太后之位吗？”
此时殿中气氛己然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徐、沈、谢三人跟太后争斗多年，自然摸的清太后的路数，今日都是有备而来。
她们三人皆是嫔位以上，可带两名宫人入殿，婕妤以上，可带一名宫人入殿。
六名太监宫女，己然围在了她们身侧护住甄婕妤，不让太后殿内之人近身。
可若真在慈宁宫中动起手来，三人的不孝之罪肯定跑不了，严重些的结果三人可能皆要被废位。
此时，许袖月却突然出列，穿过对峙的众人，跪到姬太后面前。
“太后娘娘，您有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