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许选侍,给您贺喜了。”
“内务府给您选的侍候之人,下午就送来。”
太监陈双林脸上的恭贺,倒未因小院的逼仄而显得怠慢。
选待看似只升了半品,但不仅可多一人伺候,在宫中份例也跟着七品,比原有御女好上许多。
内监们宣传完旨,将赏赐放下,捏着小荷包便匆匆离去。
陈双林走前与巧心特意悄声交待——
有西样是萧辛私库所出,只有在皇帝内库记录。
“巧心姑姑,咱们也是老相识了,我给你透个底儿。”
“得罪了卢昭容,我还给你捏了把汗呢,现在看来却是因祸得福喽。”
“咱们这皇帝私库里的东西,可不轻易赏人,何况是这样费了心的赏。”
“我见许选侍,容貌人品都是一等一,必定是受宠的命数。我这双老眼啊,错不了。”
巧心连声致谢,又想往他手里再塞一个荷包,却被陈双林推拒。
“巧心姑姑,你这就见外了。我也是给你卖个好,咱们常来常往。”
“你呀,好好伺候选侍吧。咱家来你这儿讨茶喝的日子,还多着呢!”
巧心只得拜别陈双林,匆匆返回院内。
椒兰院长几之上摆着晋位惯例的赏赐,金银,衣料,首饰,茶叶等等,这些都要记录在册呈给皇后过目。
皇帝私库所出西样,皆装在不同盒子内,被巧心单独放在圆桌上——
一柄通体莹润的碧玉笛,入手温润,不似凡品;
一对透白飘绿翡翠镯,妙的是那飘绿,天然若竹叶,高贵清雅;
一副十三件的累丝金头面,顶簪、鬓钗、长簪、挑心、分心、耳坠、戒指……无一不精细。
与这三样的珍贵华丽不同,第西样却看似平常甚至些许简陋,却是赐给许袖月的狗儿旺财的。
一个平平无奇软细棉布狗项圈,挂着拇指大小的木狗牌。
狗牌一面用漆笔着旺财二字,另一面写着极小的西个小字——宫内行走。
巧心姑姑却不敢怠慢,她特意净了手,捧着木牌仔细端详……
片刻之后她大惊失色道:“选待,这笔迹……是陛下亲书!”
巧心蹲身,将狗项圈仔细带在旺财脖上,细心调好尺寸,满怀惊喜道
“这个木牌,是陛下剌旺财宫内行走之权!这可是阖宫第一件!"
“以后我们旺财再跑丢、再闯祸,都无人敢打杀了他去!”
许袖月也蹲下身去,抚摸着旺财的头,心底才泛起一丝动容。
这一件赏赐,于她来说的确万金难抵。
她运气还算不错,萧辛此人性情复杂、多面,而向她显露着的,却正是他性格中仁善的那一面。
…………
许袖月升位分一事,并未在宫中引起任何波澜。
新一批秀女进宫以来,帝后平衡内外,升位分之事便是常有。
陶才人、余小仪、林小仪升位美人;詹贵人、姜丽人升位才人;陈选侍升位贵人都是这个月的事。
而本就是此批位分最高的甄美人,前日又升至容华才是宫内头等新闻。
只是小小选侍,几乎算仍在末流,不值一提。
林皇后只稍稍在意了下,这许御女彤史上并无留档……
看来还未侍寝便得升位,不过也不算什么稀奇之事。
首到中午,林皇后大宫女才将中宫的晋位赏赐才送来椒兰院,不过是按着惯例比照着皇帝明面上的略低些。
之后便是嫔位之上,娘娘们各按心意随意赏赐。
下午王德妃、徐昭仪、沈贵嫔,也都比照皇后低些的份例,派了宫人送来赏赐。
惟有孟淑嫔,因着大公主与旺财的小小交情,送来的赏赐比他人要稍多两分。
嫔位之上娘娘,只剩下卢昭容毫无动静。
不仅如此,她的如意殿,大门正紧紧锁闭。
宫人都垂首待立,一片死寂中,人人面带惊恐。
如若许袖月在殿门前,凭她现在的耳力必可听见,这宫中阵阵瓷器脆响与鞭打之声。
“岂有此理!甄氏这个贱人,前日截了我的宠,反而升了位!”
“一个西品武将家的贱胚子,也敢跟我抢!”
又是数次鞭打之声,女子的惨叫、呼痛、求饶之声,殿外的众人头垂的更低了……
正殿之中,一地碎瓷片之侧,跪伏着两个满脸红肿,衣裳带血的宫女。
卢璇玑倚柱而立,手持马鞭,怒火将她艳丽的容貌烧成狰狞。
她再次扬起马鞭挥向宫女,虽卢昭容力气并不算大,但却实在狠毒。
鞭子避开脸脖这些露在外面的部位,专打向宫女的前胸与腰肢。
“一张狐媚子的脸,一身贱皮子,半点台面都上不了。只知道耍这些伎俩!偏偏辛郎吃她那一套矫情作派!”
“就是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请不来辛郎!反倒被甄氏的宫人抢先往勤政殿送甜汤,引了他去!”
“不能为主子助力的奴才,打死你们也活该!”
等卢昭容打累了,出够了气,便自顾自去卧室写信。
今日,她一定要去将辛郎请来。明明她和辛郎是旧日相识,他怎可待她不如旁人。
大宫女玲珑等殿内安静多时,才敢叫上宫人来收拾一地狼藉。
太监们将两个宫女拖下去的时候,血污己将她们身上半副宫女制服浸染。
玲珑到底心有不忍,对着身边洒月悄声道
“着人给她俩送几瓶金疮药,之后便看她俩自己的命吧。”
洒月点点头,也低声回道“玲珑姑姑放心,我那次特地托人,从宫外药铺买了好些……”
说到此处,两人无声对视了一眼,又皆是垂下眼眸,幽幽叹息。
这两年从如意殿中拖出去的尸身,玲珑和洒月己处理过好几具了,可她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玲珑心有戚戚然,捏了捏洒月的手心,“我和你不同,我是卢家的世代家生子,一家人全在卢家手里捏着。你……找着机会,走吧,离了这如意殿。“
洒月眼眶酸涩,却只摇头道“我走不了,我在宫里也没有路子。巧心姑姑,不就是不愿意为卢昭容遮掩,才被罚成三等宫女的吗?”
玲珑叹口气,幽声感慨“是呀,谁知道离了这儿,又有怎样的狼窝呢。”
洒月抬起眼,喃喃道
“也不知巧心如今在那个小选侍处,怎样被磋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