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这下朱元璋和李文忠全都给整不会了。
李文忠有些不太自信的说道：
“可是……可是这不是掩耳盗铃么？我们这不还是相当于拿了那些老百姓存在银行的钱了吗？”
李明摇了摇头：
“当然不是，存款是存款，国债是国债，存款是银行跟老百姓之间的业务，朝廷是监督者，国债是朝廷和老百姓之间的业务，银行是中间发行者，国债利息不足，找银行借钱那是朝廷和银行之间的业务，不涉及老百姓。”
李文忠还在那里两眼一抹黑，朱元璋却已经想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把朝廷的风险转移到了银行的头上，对吧？这样一来，就算朝廷没有那么多的钱来支付利息，也可以通过银行的存款进行支付利息，而朝廷因为拿到了大笔的国债投资，就能够推动更多的业务，朝廷的信用也就更加的稳定，这样一来与朝廷相辅相成的银行信用也就更加稳定，老百姓也就不会去挤兑，对吧？”
李明这一次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脸：
“张老爷，你今天说出这句话，就说明您做生意还是没错的，您说得对，在投资这方面，银行的作用就是一个风险转移装置。”
朱元璋皱眉不语，李文忠低头看了一眼朱元璋的脸色就知道陛下心中想的是什么。
趁着朱元璋没开口，他赶紧先问到：
“可是小先生，这最终还是左脚踩右脚，想要飞上天，根本不可能啊！你确实是为朝廷赚到了钱，可是这些钱终究还是要还回去，这个法子只能解燃眉之急，不能够治根本的病症啊！”
李明不由得瘪了瘪嘴：
“我说李老爷，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拎不清啊？这是正规的金融流程，你们大明人根本不懂！你就用就行，一用一个不吱声！”
“小先生口口声声说什么你们大明人，难道小先生不是大明人么？”
李文忠继续反问：
“那等到我们真开了银行，小先生会去存款吗？”
“阿这……”
“好啦。”
眼看二人马上都快吵起来了，朱元璋微微的摆了摆手。
他仔细的思索了一番，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李明说道：
“李明，咱不得不承认，你这个法子确实是巧妙，可问题是，刚才李老爷说的也确实是不错，这法子只能够解燃眉之急，咱们大明根本的问题是无钱可用，在你说的这个过程之中，银行确实是赚钱了，可是却没有让咱们大明富裕起来呀！”
李明十分的无奈：
“不是，张老爷，我记得一开始就跟你说明白了呀，银行的本质是金融，金融行业本身并不会产生财富，金融行业只不过是财富的搬运工罢了，而你想要……”
“你先等会儿，你先等会儿……”
一连串又接收了一片新名词，朱元璋只觉得太阳穴有些发痛，他闭着眼睛紧皱眉头连连摆手：
“先不用给咱说其他的，先把金融这二字解释明白！你一口一个金融行业，到底什么是金融？”
李明微微颔首：
“很好，既然你都不耻上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给你解释一下，金融其实就是融金，融汇金银，这么说有点复杂……这样吧，我给你举个例子，张三今天家里娶媳妇要用钱，可是他家里没有钱，他去找李四借钱，李四又不愿意借给他，因为李四也没那么多钱，但李四把钱存在了银行，不仅仅是李四，赵五马六都存了钱，这下钱够了，银行把钱借给张三，但凡能起到这个作用的就是金融行业！”
朱元璋微微眯起眼睛：
“所以，整个金融行业就不会产生什么财富？”
“那是自然，我刚才说了啊，这个行业就是一个搬运工！”
李明很是淡然，可是朱元璋却一点也不淡然了：
“你这不是瞎胡闹吗？本来以为你有什么富国强兵的法子，没想到你所谓的银行竟然是这么一个欺世盗名的东西！咱找你来想办法是希望着你能够帮助大明强盛，帮助大明富裕，而不是让你想方设法的拆了东墙补西墙！”
李文忠也是悠悠一叹：
“唉，这法子确实是巧妙，可是对于大明眼下的困境没有半点真实有效的帮助啊，小先生啊小先生，你现在是不是江郎才尽了呀？怎么拿这种办法糊弄咱们张老爷啊？”
“就是！”
朱元璋很是生气：
“咱这法子是要上交给天子的，到时候天子听了这样的解释，回头治咱一个欺君之罪，咱一家老小都完蛋，你以后就再也别想要钱了！”
“犯不上犯不上……唉，这怎么就跟你们这么难解释呢？”
李明有些不解的挠了挠头：
“到底是我嘴笨，还是你们真的榆木疙瘩呀？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吗？大明眼下根本就不是处于什么无钱可用的境地，更不是大明没有财富，实际上我大明相当的富有！”
朱元璋一伸手：
“钱！你说啥屁话咱也不信，咱现在就信一个字，钱！你只要拿得出钱来咱就信你！”
“嘿！倒反天罡了哈，啥时候轮到您这种地主老财找我这小门小户要钱了？”
李明无奈的一笑：
“钱自然是有的，我大明洪武皇帝励精图治，开国之初轻徭薄赋，到现在也已经十多年了，实际上民间藏有的财富是很多的，只不过我大明的老百姓不喜欢花钱罢了。”
李文忠嗤笑一声：
“这是说的什么傻话？天下老百姓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有多少？你知不知道？你竟然说他们不喜欢花钱，他们那是没钱！”
李明很是坦然：
“没错，我大明绝大多数老百姓肯定是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但问题是，我们不能单纯的把绝大多数就看成是全部，难道那些家产千万的地主豪绅不是老百姓？难道那些走南闯北的行商之人不是老百姓？难道那些世袭罔替，需要靠朝廷年年拿真金白银供养着的勋贵们不是老百姓？”
“这……”
一被说到自己的头上，李文忠也只能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那当然是。”
“这不就对了吗？”
李明摊开手：
“我说的就是他们啊，他们手中有了钱，要么去买地，要么去买房，再就是吃喝嫖赌玩女人，总归没有一件事儿，是把钱用在了正道上！教养好点的，那就把钱存起来，这样一来，无论我们发出去多少大明宝钞都会有相当一部分被这些人给悄无声息的吞掉。”
朱元璋微微皱眉：
“那照你这么说，咱们大明宝钞倒还是少发了？”
“不，恰恰相反，是多发了！”
李明伸出一根手指：
“他们平日里虽然不会花钱，但是逢年过节就不一样了，这些人虽然比普通的老百姓要有钱，但是他们和老百姓的生活规律还是一样的，到了花钱的时候肯定是统一花钱，而这个时候市面上的宝钞市价就会暴跌，物价就会暴涨。”
说到这儿，李明微笑着看向了朱元璋和李文忠：
“张老爷，李老爷，您二位家里都是做生意的，钱肯定也不少，想必这种情况你们应该不陌生吧？”
李文忠默默的点了点头，朱元璋冷哼一声：
“那又如何？这种事情是个人都知道，就算是一年都没有好收成，过年了也总得买一件新衣服，买点好吃好喝犒劳一下自己吧？”
“犒劳自己当然没有错，可问题是，这种快吸快放的方式，直接破坏了大明宝钞的信用，影响了大明宝钞的稳定性，只要老百姓对于大名爆炒的稳定性信任降低，那大明宝钞就会继续走低。”
李明信心满满：
“可问题是朝廷又要用钱，无论是修路还是挖河，无论是赈灾还是用兵，都需要发行更多的大明宝钞来让朝廷能够撑得下去，而朝廷发放的宝钞又最终会通过市面流入到老百姓的手中，老百姓手中的钱越来越多，朝廷手中的钱越来越少，大明宝钞的信用度也就愈发降低，对是不对？”
朱元璋沉默片刻，缓缓说到：
“那又如何？银行就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嘿，您还真别说……不行！”
李明笑了笑：
“这是人性和分配的问题，这个我们以后再讲，我说的银行也确实不可能解决这个问题，但是银行能够缓解！”
李明直接抄起一旁的石子，在地上画出来一条长长的线，又在这条线上画上了几个分支：
“金融的作用，就像是引水渠，金融并不能够解决缺水的问题，但金融可以从水多的地方，把水转移到水少的地方，既能够缓解洪涝，又能够解决干旱！这样一来，朝廷就不需要再发更多的大明宝钞，仅仅只是市面上的这些大明宝钞，就足以让整个国家的财富全部流通起来，用这些有限的钱来办更多的事！”
朱元璋看着李明画出来的那条小河，也确实是觉得李明说的有点道理。
但思考了片刻，他还是不满的摇了摇头：
“你说的确实是有理，可这办法还是太慢了，你想想啊，咱先把钱从这些人的手中拿来，再把这些钱发下去用来修桥补路开办工厂，如此一来，最起码也需要三五年才能够收回成本，要赚钱，那就要再等好几年，咱可没这个时间！更何况……”
朱元璋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李明：
“归根结底，你这个小算盘还终究是想用咱大明朝廷的信誉来为银行担保，可如果真要是如此，咱找上几个老学究，几个乡绅贵戚，这事儿也能办了，何必非要朝廷办呢？”
李明嘿嘿一笑，眼神也逐渐变得锐利了起来：
“张老爷您说的还真没错，如果只是想让老百姓信银行，那确实，只需要几个本地的地主带头存款，那整个应天府的所有富人都会随风而动，可问题是，想要那些番邦小国相信银行，那几个老学究可就不够用了！”
朱元璋不由得一愣：
“番邦小国？你个臭小子，又想要干什么？”
李明嘿嘿一笑：
“我还能够干什么？我当然是想要他们的钱，他们的地，他们的矿产，他们的娘们儿了！”
确实，这才是李明。
朱元璋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银行能办到这？”
他是打心眼里面不信这个。
不就是哄骗富人把钱拿出来办事么？那些番邦小国又有几个钱？
“当然！”
李明笑得越发鸡贼，越发阳光：
“银行对内的作用是保持财政的流通和市场的稳定，对外，则是经济扩张和收割财富，张老爷，试想一下，如果你是一个番邦小国的国民，一个银行存款利息两分，一个钱庄你存钱还要收钱，你存哪个？”
“当然是银行！”
“好，可问题是，你没有大明宝钞！”
李明笑容逐渐变得阴险：
“你就只能拿矿产，粮食，布匹，手工艺品来换，可到了这个时候，价格就不是你定了，而是我大明定！我大明利用低价收取这些番邦小国的东西，再用高价把他们急缺的盐铁茶叶瓷器卖出去，他们赚了钱，还要存到大明银行，我们就能生产更多的茶叶瓷器，一来一回，我们什么都赚到了，他们什么都没有了，这便是财富收割！”
朱元璋听的直眨巴眼，李文忠更是两眼一抹黑。
李明说的这些字，他们全都听得懂，可是这些话连在一起，他们却总觉得自己的脑子速度有点跟不上！
更要命的是，这会儿李明还开始诱惑起来了：
“张老爷，那些番帮小国的地皮矿产可全都是当年要打仗才能拿回来的东西，这是军功啊！你们家亲戚不是勋贵吗？难道就不想再立下点新功劳吗？他们那些小国或许经济不发达，可是各有不同的物产，你家不是做生意的吗？等你生意做到了那边，欺负欺负那些根本没见过世面的方外之人，岂不是大杀特杀？”
看着李明一脸的蛊惑样儿，朱元璋忽然之间有点儿疑惑了起来。
他现在终于回过味儿来了。
从始至终李明确实是在劝说他开银行，可是李明注意的点似乎并不是银行，而是那些番邦小国！
可是，为什么呢？
朱元璋好奇的问道：
“诶？李明，人家那些番邦小国的使节，不就是拿了你几本书吗？你就这么记恨人家？非得要弄得人家国破家亡吗？”
李明脸上的笑容忽然一冷，整个人变得极为沉默，眼神也变得很是沉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