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五的碎叶城外，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周琰站在临时搭建的法拉第笼前，指尖悬在铅盒开关上半晌未动。这个用铜网与石墨层层包裹的装置，己经隔绝∞形器物碎片三日有余，但笼外放置的指南针仍不时疯狂旋转。
"王爷，所有非金属工具备齐了。"程铁骨递上木制托盘，里面排列着象牙柄的解剖刀、竹制镊子和用鱼鳔胶粘合的放大镜，"按您吩咐，连纽扣都换成牛角磨的。"
周琰深吸一口气，扳动铅盒的机关。随着齿轮转动声，三层防护依次开启。当最后一道铜网掀起时，笼内突然爆发出刺目的蓝光，守在五丈外的战马齐声嘶鸣，发狂般挣断缰绳逃窜。
"退后！"周琰用鹿皮手套捏起那块巴掌大的金属片。与穿越前见过的完整∞形器物不同，这碎片边缘参差不齐，表面流光也不再是均匀的银蓝色，而是夹杂着病态的紫红。
象牙刀尖轻触碎片的刹那，异变陡生。周琰眼前突然闪过无数陌生画面：法兰西凡尔赛宫的镜厅、奥斯曼帝国的铸炮厂、甚至还有冒着黑烟的英伦工厂...最骇人的是那些画面里反复出现的∞符号，或烙在人额前，或刻在机器上。
"王爷？！"程铁骨的惊呼将周琰拉回现实。老匠师惊恐地指着他的右手——鹿皮手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碳化。
周琰迅速将碎片掷回铅盒。随着防护层重新闭合，笼外的指南针渐渐恢复平静。他盯着自己微微发红的手掌，突然想起现代核辐射防护知识："取陈醋和绿豆粉来，快！"
当夜，军帐内的气氛凝重如铁。周琰手臂上敷着特制药膏，面前摊开着从法兰西军官处缴获的日记。通过通译的艰难转译，一个骇人听闻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欧洲各国王室早在三十年前就开始收集∞形器物碎片，称之为"神之齿轮"。而最近半年，这些碎片突然活性大增，触碰者会获得超越时代的技术灵感。
"难怪..."周琰翻到绘有蒸汽机草图的那页。这分明是瓦特改良版的构造，却标注着"康熙二十五年"的日期——比原定历史提前了近百年。
十一月初七，第一批实验数据出炉。被关在铅笼里的兔子，在碎片影响下变得力大无穷却暴躁易怒；而远离碎片的对照组则一切如常。更令人不安的是金属腐蚀测试——寻常钢铁靠近碎片三日，就会变得如腐朽枯木般脆弱。
"记录。"周琰的声音沙哑，"碎片会加速熵增过程，这解释了他们为何能快速突破技术瓶颈。"
程铁骨茫然地眨着独眼："王爷说的'伤变'是..."
"就是器物老化的速度变快。"周琰用炭笔在纸上画了个简易曲线，"好比原本能用十年的刀剑，在碎片影响下三个月就会报废。"
这个发现令人毛骨悚然。如果∞形器物正在欧洲大规模苏醒，那么所谓的"工业革命"不过是饮鸩止渴——用透支材料寿命换取短暂的技术优势。
十一月初九，紧急军报与诡异天象同时降临。探马发现法兰西远征军己越过药杀水，随行的"超级巨炮"竟有二十西门之多。而同一时刻，西域各地观测到极光般的异象，牧民们惊恐地传言"天神震怒"。
周琰将铅盒埋入特制的地窖，带着亲卫队连夜奔赴前线。在药杀水东岸的悬崖上，他通过改良望远镜看到了噩梦般的场景：法兰西炮兵正在组装巨炮，那些本该属于十九世纪的线膛炮，此刻却闪着诡异的蓝光。更可怕的是操作士兵——他们额头上全烙着∞形印记，动作整齐得如同提线木偶。
"传令全军后撤三里。"周琰突然下令，"在阵地前铺设湿沙带，厚度不得少于三尺。"
十一月初十，第一场"非对称战争"在黎明打响。法兰西的巨炮发出震天怒吼，炮弹却在飞越药杀水时突然下坠——这些依靠∞形碎片灵感制造的弹药，在远离辐射源后竟成了哑弹。而当重骑兵冲锋时，湿沙带发挥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马蹄陷入沙中，被埋伏的霰弹炮轰成肉泥。
"他们太依赖碎片了。"周琰在战场日志上记录，"就像拄拐杖的人突然被夺走拐杖。"
但胜利的喜悦转瞬即逝。午时刚过，法兰西阵中推出三辆怪车——这是用蒸汽机驱动的原始坦克！虽然只能以步行速度前进，但车体覆盖的复合装甲却让大胤火炮束手无策。
"上火箭弹。"周琰咬牙下令。
这是秘密研发的压箱底武器。当三十支绑着硝化甘油炸药包的火箭呼啸升空时，法兰西指挥官脸上还带着轻蔑的笑容。首到爆炸声接连响起，那些∞形符号的装甲板被冲击波震得片片碎裂，战场局势才猛然逆转。
十一月十二，周琰在清理坦克残骸时发现个铜匣。撬开后竟是台精密的机械计算机，齿轮组中央嵌着米粒大的∞形碎片。当他用象牙镊子取出碎片时，整个装置瞬间锈蚀成一堆废铁。
"王爷！"随军匠师突然惊呼，"这铁甲板...自己在融化！"
周琰俯身查看，果然看到装甲板的断裂处正渗出黑色黏液。这场景让他想起现代核事故中的"热细胞"现象——金属因辐射损伤产生自分解。
十一月十五，更严峻的问题出现了。大胤军中的火药开始莫名失效，新式步枪的撞针频频断裂。周琰连夜检测后发现，所有出问题的金属部件都有一个共同点：产自紫云山钼矿。
"碎片在污染矿脉。"他在地图上画了个辐射状扩散的标记，"必须立刻停止使用这批钢材。"
十一月十八，周琰做出了艰难决定。他下令将全军所有疑似受污染的武器集中到药杀水畔，准备进行"净化处理"。当士兵们疑惑地交出视若生命的火铳时，没人注意到程铁骨正带着亲兵在远处山坳里挖掘深坑。
"真的要这么做？"老匠师抚摸着崭新的炮管，"这些可都是..."
"记住。"周琰点燃浸满鱼油的火把，"我们宁可用落后的武器打赢，也不能让∞的污染扩散。"
冲天火光中，价值百万两的军械化为铁水。但更令人心痛的是那几台蒸汽机——这些工业革命的心脏，此刻正因可能含有受污染部件而被亲手摧毁。
十一月二十，大胤军以传统冷兵器迎战法兰西的"神械军团"。当两军前锋在药杀水东岸碰撞时，出现了诡异的一幕：法兰西士兵的铠甲突然自行崩解，燧发枪的枪管像腐烂的香蕉皮般剥落。而大胤军的陌刀与硬弓，反而成了最可靠的武器。
"果然！"周琰在瞭望塔上握紧拳头，"过度依赖碎片的技术，一旦远离辐射源就会反噬！"
残阳如血时，战场己变成∞形符号的坟场。那些被俘的法兰西士兵，额头烙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军医试图用磺胺粉治疗，却发现伤口深处闪烁着诡异的蓝光。
"处理俘虏要戴手套。"周琰将最后一块∞形碎片封入铅盒，"他们的血液可能己经..."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连绵爆炸声。法兰西残军竟集体自爆，飞溅的体液将沙地蚀出无数孔洞。周琰立刻下令后撤，同时点燃预先铺设的石灰带——这是他能想到最原始的"消毒"手段。
十一月廿二，周琰在法兰西主帅营帐发现本烫金日记。最后几页潦草地写着："碎片在呼唤...它们想回家...回大胤..."落款日期是三日前，墨迹旁还沾着干涸的蓝色液体。
"传令全军休整。"周琰合上日记，"我要带铅盒先行返京。"
当夜，他独自站在药杀水畔，望着水中倒映的星月。铅盒在怀中发出轻微的嗡鸣，仿佛有生命般与远方某处共鸣。这感觉让周琰想起穿越前的最后一个实验——那个导致他来到这个世界的超导磁暴。
"王爷，长安急报！"信使的呼喊打断思绪。密信上的内容令周琰浑身冰凉：皇帝突发怪病，太医院束手无策。而最蹊跷的是，少年天子发病时正在检阅新到的∞形器物碎片——那是从太后密室搜出的"祥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