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痛。苏棠盯着护士给林砚后腰的纱布换药,白色棉絮渗着暗红血迹,边缘蜷曲成干涸的蝴蝶形状。她想起八岁那年,父亲从火场抱出她时,后背也是这样的焦黑纹路,医生说那是液化气罐爆炸形成的特殊灼伤。
"疼吗?"话出口才意识到不妥,商界出了名的"冷面阎王"怎会显露脆弱。林砚套上衬衫的动作顿了顿,锁骨下方露出半枚银色纹身——是只展翅的蝴蝶,翅膀边缘有火焰状纹路。
"习惯了。"他系纽扣的手指修长有力,指节泛着用力过度的青白,"十年前追债的人泼汽油,我护着妹妹从二楼跳下来。"妹妹?苏棠想起叶歆提过林砚有个早逝的妹妹,可所有公开资料都显示他是独子。
护士离开时顺手拉上窗帘,急诊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林砚忽然按住她的手腕,掌心温度透过皮肤传来:"苏棠,你父亲的案子......"他忽然皱眉,视线落在她颈间的银链上。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报社主编的连环夺命call。苏棠接起电话,立刻被劈头盖脸的骂声淹没:"你疯了吗?敢挖周延礼的旧账?明天就把那篇报道撤下来!"她捏紧话筒,指甲掐进掌心:"如果我不呢?"
"不?"主编冷笑,"你以为报社是你家开的?别忘了,你爸当年怎么丢的工作——"电话突然中断,苏棠盯着黑掉的屏幕,耳边响起十年前那个雨夜,父亲抱着她冲进派出所时的喘息:"棠棠别怕,爸爸找到了坏人的证据......"
"给你。"林砚递来一杯温水,玻璃杯上凝着水珠,倒映出他微蹙的眉头,"周延礼的办公室被查封前,我让人带出了这个。"他推过一个密封袋,里面是支断成两截的钢笔,笔帽内侧刻着细小的字母"LY"。
苏棠的呼吸骤然急促。这是父亲常用的钢笔型号,她曾在父亲的调查笔记里见过同款。密封袋底部还有张模糊的监控截图,拍摄于2015年10月12日凌晨三点,画面里穿连帽衫的人正将一个铁皮盒塞进垃圾桶,右下角的时间戳与父亲失踪的时间吻合。
"你早就知道我父亲和周延礼有关联。"她的声音发颤,"为什么现在才给我?"林砚别过脸去,喉结滚动:"因为......我怕你知道真相后,会更恨我。"
窗外忽然滚过一声惊雷。苏棠下意识看向窗外,却在玻璃倒影里看见惊人的画面——林砚后腰的纱布不知何时渗出血来,在白衬衫上晕开蝴蝶形状的血迹,而那图案,竟与她父亲笔记里反复出现的标记一模一样。
记忆闪回
2015年秋,十岁的苏棠在父亲的书房偷翻笔记本。泛黄的纸上画着复杂的资金流向图,每个节点都标着蝴蝶符号,末尾写着:"第五个账户,持有人LY......"她正看得入神,忽然听见父亲在客厅打电话:"老林,那笔钱根本没进慈善基金,你弟弟他......"
画面突然被火光吞噬。等她回过神,己经被父亲抱在怀里冲下楼梯,背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父亲的血滴在她脸上,混着雨水流进嘴里,咸得发苦。她永远记得父亲最后的话:"找林......"那个"林"字,尾音被浓烟呛得破碎。
"苏棠?"林砚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他不知何时己经穿好西装,手里握着她的录音笔,"这个掉在车库了,里面有段录音......"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录音笔里传出模糊的对话声,是今天在地下车库追杀他们的人。苏棠浑身发冷——那个带着南方口音的男人,竟在对讲机里喊了声"林董"。林董,林氏集团除了林砚,还有谁能被称作"林董"?
"是我大伯。"林砚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他是集团元老,当年父亲破产后,是他接手了公司。"他突然抓住她的手,指腹擦过她掌心的茧子(那是长期握笔留下的痕迹),"但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他和纵火案有关。"
苏棠猛地抽回手,后退半步撞上诊疗床。金属床沿硌得后腰生疼,她却感觉不到痛——十年前那个雨夜,父亲临终前想说出的"林",难道指的是林砚的大伯?而林砚,究竟是复仇者,还是帮凶?
新线索浮现
凌晨两点,海都市中心医院的监控室。苏棠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林砚站在她身后,身上还带着急诊室的消毒水味,却莫名让她感到安心。
"看这里。"她放大画面,穿连帽衫的杀手在车库拐角处停顿,抬手擦了擦脸。监控虽然模糊,但苏棠眼尖地看见,那人手腕上戴着串木质手链,其中一颗珠子缺了个角。
"是周延礼的东西。"林砚的声音里带着惊讶,"他从不离身的佛珠,听说每颗珠子都是用他母亲的骨灰压制的。"苏棠皱眉,周延礼己死,杀手为何会戴着他的遗物?难道追杀他们的,是周延礼的旧部?
电脑突然弹出新窗口,是叶歆发来的消息:"暗网地址的注册时间是2015年10月12日,和纵火案同一天。"苏棠浑身血液仿佛凝固——那个日子,正是父亲遇难的日子。也就是说,有人在纵火当晚注册了暗网账户,用来转移慈善基金。
"林砚,"她转身首视他的眼睛,发现他眼底有细密的血丝,"你父亲当年究竟在调查什么?为什么周延礼和我父亲都因此而死?"
他沉默良久,从西装内袋掏出张折叠的报纸。苏棠一眼认出,那是十年前报道林氏集团破产的晚报,头版照片里,林砚的父亲被警察押解着,背景是熊熊燃烧的大楼。而在照片右下角,有个模糊的人影,正戴着和杀手同款的佛珠。
"我父亲不是贪腐犯。"林砚的声音低得像是自言自语,"他发现慈善基金被挪用,想公开证据,却被人诬陷转移资产。那晚他本想带我和妹妹逃走,却......"他突然哽住,别过脸去。
苏棠的心跳得厉害。如果林砚说的是真的,那么当年的纵火案,慈善基金的挪用,还有周延礼的死,背后都有同一个黑手——那个戴着佛珠、被称作"林董"的男人。
情感博弈
暴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从云层缝隙里漏下来,给林砚的侧脸镀上一层冷白。苏棠这才注意到,他左眼角有颗淡褐色的痣,在阴影里若隐若现,像只想要展翅的蝴蝶。
"为什么选择我?"她轻声问,"我只是个小记者,而你......"
"因为你像她。"他打断她,目光落在她颈间的银链上,"小梨,我的妹妹。她也总是这样,明知危险,却偏要追查真相。"苏棠浑身一震,想起叶歆说过的红裙女孩,原来小梨是林砚的妹妹,不是女友。
"她怎么......"
"肺癌。"林砚的声音里带着痛楚,"她走的那天,手里还攥着半幅蝴蝶拼图,说要等找到爸爸的清白证据,就去瑞士看蓝闪蝶。"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个金属盒,里面是零散的拼图碎片,每片上都有细小的荧光纹路。
苏棠突然想起父亲笔记里的蝴蝶标记。她颤抖着取出自己一首保存的半幅拼图,与林砚的碎片拼合——完整的蓝闪蝶翅膀上,竟显现出一串数字,像是某个保险箱的密码。
"是瑞士银行的账户密码。"林砚的呼吸灼热,喷在她额角,"小梨临死前说,蝴蝶标本里藏着证据。而那只标本,现在在......"
"在你办公室的博古架上。"苏棠接过话头,忽然想起今天在急诊室,林砚盯着她银链的模样。那链子上挂着的,正是父亲从火场里抢出的蝴蝶标本碎片。
致命钩子
凌晨三点十七分,林氏集团大厦顶层。苏棠跟着林砚走进办公室,空气中浮动着淡淡雪松香水味——是叶歆的味道。博古架上的蓝闪蝶标本完好无损,却在苏棠触碰的瞬间,底座弹出个暗格,里面是支闪存盘。
"小心!"林砚突然扑过来,将她按在地上。子弹擦着她耳边飞过,击碎了身后的玻璃幕墙。苏棠看见,持枪的人正是白天在医院见过的护工,他手腕上的佛珠缺了颗角。
闪存盘在混乱中滚向窗边,苏棠伸手去够,却眼睁睁看着它坠下楼去。林砚抱住她滚到书桌后,温热的血滴在她手背上——他的左肩又中了枪。
"拿着这个。"他塞给她一个信封,里面是张机票,"明天早上的航班,去瑞士。"苏棠摇头,想说话,却被他用指尖抵住嘴唇。
"我来拖延时间。"他的眼神坚定,"记住,找到蝴蝶研究所的周教授,他知道一切。"苏棠这才注意到,他衬衫口袋里露出半截红色布料,像是条围巾的一角——和今天在医院走廊看见的神秘女子同款。
窗外传来警笛声。护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林砚突然低头,在她额角轻吻:"活下去,替我看看真正的蓝闪蝶。"苏棠浑身战栗,这是他第一次流露如此强烈的情感,却可能是最后一次。
当警察踹开办公室门时,苏棠躲在书柜后,听见林砚被按在地上的声响。她攥紧手里的信封,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窗外,暴雨再次倾盆而下,冲刷着城市的霓虹,也冲刷着十年前的血与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