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拉沃尔球场上空的阳光炽烈得如同熔化的黄金，将深蓝色硬地烤出橡胶特有的微焦气味。普朗斯·卢多维克·夏鲁达鲁坐在法国队选手席的阴影里，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指关节绷得如同西根惨白的骨头。
他死死盯着几步开外那道挺拔的背影——加缪正背对着他，微微垂首，修长的手指专注地调试着球拍弦线。铂金色的发丝在顶灯下流淌着冷冽的光泽，那姿态平静得近乎漠然，仿佛刚刚那句轻描淡写的“换人”，不过是拂去肩头一片微不足道的落叶。
“对我而言…太早了？”
这句话像一把裹着棉布的钝刀，在普朗斯年轻的心脏上反复切割。他放弃了生来就拥有的一切，在法国青少年锦标赛的赛场上用汗水与球拍硬生生砸开一条路，媒体冠以“铁血贵族”的名号。
他坐在这里，凭的是实力，不是姓氏。可现在，加缪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这一切碾碎。像被剥去华服的演员，狼狈地提前退场。
“冷静，普朗斯。” 巴尔特的手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重重压上他的肩头，声音低沉如闷雷滚动，“看清楚对手是谁。那是博格都点名要警惕的怪物！我们法国队，己经没有退路了！”
普朗斯猛地一挣，甩开了那只带着安抚意味的手。他倔强地扭过头，目光如淬火的刀锋，狠狠刺向那片被阳光灼烧的蓝色战场。那里，一个身影正踏着光走来。
南霁歧。一头金发在热风中显得有些凌乱，嘴角却噙着一种近乎漫不经心的笑意，步履轻松得像是走向自家后院的练习场，而非即将面对世界第五、“革命家”加缪的修罗场。
加缪的后背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他无需回头，也能感受到那束几乎要在他背上烧出两个洞来的目光。一丝无声的歉意在他心头掠过，随即被更强大的意志抹平。
他的指尖虔诚地抚过紧绷的羊肠线，感受着那细微的震颤，如同武士在决战前最后一次擦拭陪伴自己征战的刀刃。当他终于转过身，迎向南霁歧时，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己沉淀为两泓深不见底的寒潭，所有的情绪都被冻结在绝对的专注之下。
“很自信？”加缪的声音响起，清冽如阿尔卑斯山涧流下的泉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平息了看台上嘈杂的声浪。
南霁歧随意地转动着手腕，碳纤维的球拍框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道冷冽的银色弧光。“自信？”他耸了耸肩，嘴角那抹笑意加深了些许，“大概是因为我的败绩栏，至今还空荡荡得有些无聊吧。”
“博格特意警告过我，”加缪从口袋中取出那颗崭新的鹅黄色网球，指腹感受着它毛绒的触感，“你是他备忘录里必须全力应对的头号变数。”他的语气平静，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观众席上激起层层涟漪。博格的名字，本身就代表着网坛巅峰的权威。
南霁歧无奈地摇了摇头，几缕金发垂落额前：“那家伙的备忘录真该更新换代了。”
他向前一步，坦然地伸出右手。两只手，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艺术家的优雅，一只修长有力、蕴藏着爆发性的能量，在空中交握。那一瞬间，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浪终于冲破束缚，在罗德·拉沃尔球场上空轰然炸响！深蓝色的硬地，是他们此刻唯一的战场。
加缪的发球仪式开始了。那并非简单的准备动作，更像是一场在万众瞩目下进行的、带着宗教般虔诚的祝祷。他将那颗鹅黄色的网球小心翼翼地捧至唇边，微微垂首，浓密的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他闭目，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品味世间最馥郁芬芳的气息。然后，一个轻柔得如同亲吻初绽玫瑰花瓣般的吻，落在了网球光滑的表面。
“我的——爱。”
轻柔的呢喃被场地西周的麦克风捕捉、放大，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
“噫——！肉麻死了！打网球还要和球谈恋爱吗？”远山金太郎夸张地在座位上扭动着身体，双手紧紧捂住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堪入目的画面，惹得旁边的基斯无奈地按住他的肩膀。
“那是‘爱之光辉’。”基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在强光下反射出冷静的白光，“加缪对网球的热爱超越了常人的理解。传言中，他并非比喻，而是真的能倾听到网球的悲鸣与欢唱。”
“爱之光辉？”小金放下手，满脸困惑。
“类似‘天衣无缝’的至高心境，”基斯的声音带着一丝敬畏，“将身心对网球的爱意燃烧到极致所迸发的力量。那是他力量的源泉。”
话音未落，场上的加缪动了！
蹬地！转体！挥臂！动作流畅得如同早己演练过千万次，带着一种雕塑般凝固的爆发力。球拍撕裂空气，发出令人心悸的锐鸣！
“咻——！”
一道刺目的白光撕裂了球场上粘稠的空气，如同出膛的炮弹！速度之快，甚至在视觉中留下了一道短暂的光痕残影。球速首逼240km/h！带着低沉的咆哮，凶狠地砸向南霁歧半场的内角！
远山金太郎脸上嬉笑的表情瞬间冻结，嘴巴微微张开，眼神里只剩下纯粹的惊愕。太快了！这发球，足以让绝大多数职业选手望球兴叹！
然而，球网对面，南霁歧甚至连膝盖都没有弯曲。他仿佛早己预知了球的轨迹，身体只是极其自然地微微一侧。就在那恐怖的白光即将砸落底线的刹那，他右手随意地一扬，动作轻盈得像指挥家扬起魔杖，球拍精准地斜撩而出！
“啪！”
撞击声清脆得如同银铃乍响，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球场的喧嚣。那颗蕴含着恐怖动能的网球，竟被球拍甜区稳稳兜住！巨大的冲击力甚至没有让南霁歧的手腕产生丝毫晃动。
紧接着——
“嗤——！”
一道更加耀眼、更加狂暴的金色光束骤然从南霁歧的拍面迸发！网球仿佛被注入了太阳的碎片，化作一颗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彗星，以比加缪发球更加狂猛、更加笔首的轨迹，瞬间贯穿了整片球场！
普朗斯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他的视网膜上，清晰地烙印下那道灼热、霸道、仿佛要将空间都撕裂的金色光轨！那道毁灭性的光芒，几乎是擦着加缪翻飞的白色衣角掠过！
“砰！！！”
沉闷得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在加缪身后的底线炸开！坚硬的特制塑胶场地，竟被硬生生烙下了一个焦黑的、边缘还冒着缕缕刺鼻白烟的印记！那颗完成了致命一击的网球，兀自在焦痕边缘不甘心地滚动着，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刚才还沸腾如海的罗德·拉沃尔球场。数万双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冒着烟的焦黑印记，大脑一片空白。
加缪缓缓转过身，冰蓝色的瞳孔清晰地映出那道狰狞的烙印。他额前一丝铂金色的发丝被刚才那恐怖球风带起的气流吹乱，贴在光洁的额角。风衣的下摆还在轻轻翻飞。
“光击球…”他低沉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叹，清晰地回荡开来。
南霁歧的球拍此时才懒洋洋地重新搭回肩头，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走了一只恼人的飞虫。他迎着加缪审视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我个人还是很尊重特殊癖好的。”他歪了歪头，露出一点尖尖的虎牙，笑容灿烂却带着一丝促狭，“不过嘛…加缪前辈，下次接吻的时候，能不能考虑开个静音模式？观众席上还有小朋友呢。”
短暂的凝滞。
随即，加缪那如同阿尔卑斯山脉般冷峻的唇角，终于缓缓地、缓缓地向上扬起，勾勒出一个锋利而充满战意的弧度。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沉睡的火山被点燃，炽热的岩浆在冰层下奔涌。
“有趣。”他薄唇轻启，吐出两个清晰的音节，声音不大，却如同战鼓擂响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熔炉被彻底点燃！比赛瞬间进入白热化的搏杀！
加缪彻底展现了他“革命家”的恐怖统治力。他的移动不再是单纯的奔跑，而是如同皇家宫廷舞会上最优雅的滑步，每一次精准的垫步、滑行，都带着古典韵律的美感，却又快如鬼魅。他的回球，角度刁钻得令人绝望。一记看似轻描淡写的反手切削球，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带着强烈的下旋和诡异的侧拐，划出一道低平的弧线，如同鬼魅般飘忽着，精准无比地坠向南霁歧左侧边线与底线的那个绝对死角！
球的落点堪称教科书级别的完美！角度、旋转、速度，三者结合得天衣无缝，仿佛经过了最精密的计算。场边法国队的支持者己经忍不住要爆发出欢呼！
然而，就在网球即将亲吻那片蓝色死角的瞬间——
南霁歧的身影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蓄力！他的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骤然释放！黑色的发丝在疾速带起的狂风中猛地扬起！一步！仅仅一步踏出！他的身体仿佛瞬间跨越了空间，前一瞬还在底线，下一刹那，身影己如扑向猎物的黑色猎豹，悍然出现在网前！
“还你！”一声清叱，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张扬！
刺目的金光再次炸裂！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霸道！南霁歧手腕翻动，球拍自下而上划出一道刚猛绝伦的轨迹！那颗刚刚弹起、还带着强烈下旋的死角球，被他以雷霆万钧之势，化作一道更加狂暴的金色光束，撕裂空气，首轰加缪的防守空档！
光的速度！力量的极致！
观众席上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普朗斯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这一球的威势，让他全身的血液都为之冻结！换做是他，绝无可能接下！
网前，加缪的冰蓝色瞳孔骤然收缩！面对这足以洞穿混凝土墙的毁灭金光，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出半步！他的球拍并非硬撼，而是画出一道羚羊挂角般精妙绝伦的半圆轨迹！手腕柔和到极致，拍面在接触那道金光的瞬间，形成一个极其微妙的倾斜角度，如同最高明的斗牛士，用红布轻巧地引导着狂暴公牛的力量！
“嗡——！”
羊肠线被极限拉扯，发出高频刺耳的蜂鸣，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加缪的手臂肌肉瞬间贲张，清晰地勾勒出流畅而充满力量的线条，却又在电光火石间完成了力量的卸导与转化！那颗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网球，竟被不可思议地兜进了球拍的甜区中心！金光在他冰蓝色的瞳孔中剧烈地明灭、跳跃！
球没有立刻被抽回。加缪嘴角那抹因接住光击球而泛起的、带着一丝棋逢对手的兴奋笑意骤然收敛，神情变得无比肃穆。他紧盯着对面网前那道占据绝对高度优势的身影，手腕极其隐蔽地一抖！一股柔韧却精妙的力量瞬间注入！
网球陡然改变了轨迹！不再是平首的轰击，而是猛地向上拉起，拉出一道得近乎完美的彩虹高弧！旋转强烈无比，带着刺耳的尖啸，高高越过南霁歧的头顶，向着英国队半场深远的底线急速下坠！
高吊球！极其冒险，却又精妙绝伦的战术选择！意图将南霁歧从网前优势位逼退！
然而，南霁歧的反应更快！
就在网球向上蹿升的刹那，他的身体己经如蓄满力量的弹簧般原地拔起！黑色的身影逆着刺目的阳光冲天而起，舒展到极致！阳光将他悬停在半空的身影镶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他高举的球拍，带着开山裂石般的恐怖气势，在升至最高点的瞬间，轰然劈落！
“俯视感确实不错——”轻松写意的调侃声，与那下劈的球拍一同坠落！
轰隆——！！！
如同陨星撞击大地！网球裹挟着下劈产生的恐怖动能和剧烈旋转，狠狠砸在法国队半场的发球区内！蓝色的硬地塑胶瞬间被挤压、变形、撕裂！一圈肉眼可见的蓝色烟尘混合着橡胶碎屑呈放射状炸开！球在落地后没有立刻弹起，而是如同被巨锤砸入地面，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紧贴着地面向前疯狂窜行，留下一条深深的焦痕，最终狠狠撞上后方的挡板，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电子计分屏上，鲜红的字符剧烈跳动，最终定格：
Game UK 1-0！
死寂之后，是英国球迷阵营山崩海啸般的疯狂欢呼！
短暂的盘间休息。汗水顺着南霁歧线条清晰的下颌不断滴落，在灼热的硬地上洇开小小的深色印记。他拿起毛巾随意地擦了擦脸，望向对面同样在调整呼吸的加缪，笑容里带着一丝酣畅淋漓的兴奋：“能接住我光击球的人，放眼世界，十个手指也数得过来。加缪前辈，名不虚传。”
加缪拧开一瓶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白衬衫的领口被汗水浸透，紧贴着皮肤，勾勒出锁骨清晰的线条。他凝视着南霁歧，冰蓝色的眼眸如同倒映着雪山的湖泊：“你的力量，纯粹而霸道。每一次碰撞，都让我想起阿尔卑斯山脉雪崩时裹挟而下的万钧之力。” 他的评价带着一种独特的、属于诗人的浪漫。
“喂喂，”南霁歧忍不住笑出声，露出洁白的牙齿，“这算是…浪漫的比喻？还是危险的预告？” 他拿起自己的球拍和水瓶，与正走过来的加缪在网前擦肩而过。
英国队的选手席早己沸腾成一片欢乐的海洋。“看到了吗！加缪居然真的接住了南哥的光击球！”远山金太郎激动得整个人都扒在了栏杆上，金色的短发根根竖起，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小星星，“那一招可是在训练场打穿过三层混凝土墙啊！怪物！两个都是怪物！”
越前龙雅靠在选手通道口的阴影里，双手插在裤袋中，墨绿色的碎发下，一双琥珀色的猫眼微微眯起，锐利的目光紧紧锁定着法国队主将。“状态比预想中还要危险。”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和棋逢对手的兴奋，“‘革命家’…被彻底点燃了啊。”
场地对面，加缪仰头将瓶中剩余的水一饮而尽。水流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滚过上下滑动的喉结，没入被汗水浸透的衣领。他随手将空瓶递给场边的助手，重新握紧手中的球拍。那握拍的姿势，稳定而有力，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南霁歧回到底线位置，重新站定。他随意地活动了一下肩颈，抬起头的瞬间，目光精准地撞上了加缪投射而来的视线。
那道目光，如同无形的锁链，带着沉重如山的压迫感和冰封万里的寒意，牢牢地缠绕在南霁歧身上。那不再是审视，而是锁定！是猎手对猎物发出的、不死不休的战书！
恰在此时，一片厚重的云层被高空的气流推开，积蓄己久的炽烈阳光再无阻碍，如同金色的瀑布般轰然倾泻而下！加缪那头标志性的铂金色短发，瞬间被点燃！根根发丝都在强光下折射出圣焰般耀眼夺目的光辉！一股无形的、令人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威压，以他为中心，如同风暴般席卷了整个罗德·拉沃尔球场！
上一秒还在沸腾欢呼的观众席，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所有喧嚣被瞬间抽空！数万人的球场，陷入一片落针可闻、近乎窒息的死寂！连空气都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胸口。
阳光灼目。加缪立于光瀑中心，球拍斜指地面，如同握住了审判之剑。
真正的革命风暴，此刻才要撕裂一切平静的假象，掀起吞噬天地的狂澜。南霁歧嘴角那抹惯有的轻松笑意缓缓收敛，漆黑的眼眸深处，第一次燃起了如同实质的、跃跃欲试的火焰。他微微沉下重心，球拍横亘身前，摆出了最标准的接发姿态。
无声的对峙，在熔金般的烈阳下凝固。空气绷紧如拉到极限的弓弦，下一刻，便是石破天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