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的秋雨裹挟着硝烟味倾盆而下,将慈云寺菜市场的青石板路冲刷得发亮。磐石擦拭鱼案的动作陡然凝滞——案板下暗格的铜锁泛起幽蓝锈迹,这是"红隼"启用紧急联络的暗号。他将最后一条鲫鱼装进粗麻布袋,湿漉漉的油纸包内,微型胶卷正与鱼肠的黏液混作暗红一团。
街角茶馆的竹帘被风掀起一角,戴灰呢礼帽的男人往铜盆里弹了弹烟灰。烟灰在水面晕开的涟漪,恰好与磐石当日清晨观察到的波纹暗号吻合。两人错身而过时,磐石的草鞋不经意间蹭过对方皮鞋,鞋底暗藏的磁铁轻巧吸走了男人鞋跟处的锡箔纸碎片——那上面用密写药水画着细菌工厂的通风管道图。
苏浅撑着油纸伞穿行在雨巷,木屐踏碎水洼倒映的霓虹。南云千代的翡翠耳坠在她耳畔晃出冷光,这是她冒险借来的"护身符"。转过第七个巷口时,她敏锐地注意到卖糖画的老汉将勺子顺时针转了三圈——这是陆明之曾教她的求救信号。她佯装挑选糖人,指甲在案板内侧刮出三道细痕,须臾间,一张浸透雨水的纸条从老汉袖管滑落:"崖底枯树,三长两短。"
地下隧道"断弦路"深处,老赵突然按住青石板的肩膀。水流裹挟着碎布条从上游漂来,布料边缘焦黑卷曲,正是陆明之手术时使用的绷带。手电筒光束扫过洞壁,暗红血痕蜿蜒如蛇,每隔五步便有半掌宽的拖痕。"是瓦西里。"老赵指尖沾起血渍搓捻,"他在用伤口渗血标记路线,体温太低凝血变慢了。"
陈默的办公室里,檀香混着福尔马林的气味令人作呕。他将慈云寺香谱铺在显微镜下,泛黄的宣纸上显现出由霉菌构成的地图轮廓。副官举着刚截获的密电码闯进来:"长官!歌乐山发现三具关东军尸体,颈骨全部被拧断!"陈默的钢笔尖刺破图纸,蓝墨水在细菌工厂标注处晕开:"瓦西里这头北极熊,带着个半死人还能反杀..."
崖底的枯树洞里,瓦西里用匕首削着艾草。陆明之的军装早己被雨水浸透,的左肩缠着发黑的绷带,伤口周围的皮肤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喝下去。"瓦西里将熬好的草药汤凑到他唇边,忽然猛地捂住他的嘴。上方传来皮靴踩碎枯叶的声响,三盏手电筒光束在洞错扫过。
"听说有两个共党逃进山里?"日军小队长的刺刀挑开树洞外的藤蔓。瓦西里屏住呼吸,怀中的陆明之突然剧烈咳嗽,鲜血溅在他手背上。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狼嚎,紧接着是密集的枪响——老赵带着游击队在另一头制造了混乱。日军骂骂咧咧地调头离去,瓦西里这才发现自己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
苏浅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中跋涉,怀中的医药箱硌得肋骨生疼。当她终于找到那棵枯树时,正撞见瓦西里将陆明之的手臂架在肩头准备转移。"明之!"她的哭喊惊飞了林间宿鸟。陆明之勉强睁开眼,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被瓦西里粗暴打断:"哭什么!他的体温在回升,但感染随时会要他命,必须立刻送到江边码头!"
江面上,货船汽笛撕开雨幕。磐石将最后一筐活鱼搬上船,暗格夹层里的胶卷正在恒温箱中静静转动。他望着船舱深处蜷缩的老赵和青石板,两人怀里的铅盒闪烁着冷光。船舷外,苏浅搀扶着陆明之踏过跳板,瓦西里警惕地注视着岸边——陈默的黑色轿车正碾着水花疾驰而来,车灯刺破雨帘,如同野兽猩红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