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眼中的纺织机轰鸣
1997 年深秋的暴雨敲打着深圳证券交易所的玻璃幕墙,林小满盯着电子屏上疯狂跳水的股价,指甲在真皮座椅扶手上划出月牙形的凹痕。小满集团的股票如同被卷入漩涡的落叶,短短半小时内市值蒸发三成。萧砚舟攥着电话贴在耳边,白衬衫领口被汗水洇出深色痕迹:“沈逾白说,山田浩二联合对冲基金在香港疯狂做空!” 他转头时,眼镜滑落鼻梁,露出眼底密布的血丝 —— 这己是他连续第三天通宵监测股市动向。
会议室的气压低得令人窒息。二十几个股东拍着桌子争吵,有人举着《华尔街日报》关于 “亚洲企业技术泡沫” 的报道,质问抗菌面料生产线是否要停工。林小满突然抓起桌上的水杯砸向墙面,玻璃碎裂声让全场瞬间安静:“当年在黄土坡,我们啃着窝窝头都没怕过!现在要被几个数字吓倒?” 她展开一卷图纸,余光却瞥见萧砚舟不着痕迹地将西装外套铺在满地碎玻璃上 —— 那是怕她走动时划伤脚。
“林总!海关扣了我们运往东南亚的订单!” 陈丫蛋撞开门,工装裤裤脚还沾着码头的泥浆,BP 机在腰间疯狂震动,“说是检测出违禁成分,根本是有人故意栽赃!” 林小满感觉太阳穴突突首跳,想起三天前收到的匿名信,泛黄的信纸上只有一行日文:“金融海啸,适者生存。” 她下意识攥紧拳头,却被萧砚舟轻轻按住手腕:“先查清楚,你的手还在恢复。” 他的掌心带着常年调试设备的薄茧,温度却烫得惊人。
深夜的制衣厂,缝纫机的嗡鸣声混着发电机的轰鸣。林小满蹲在仓库角落,和萧砚舟用万用表检测被破坏的电路板。他的手指在元器件间灵活穿梭,袖口不经意间蹭着她的肩膀:“这是典型的日式干扰装置,和 15 章仲裁时他们用的手段如出一辙。” 他突然顿住,发现林小满盯着自己被烙铁烫伤的虎口,耳尖微微发红:“小伤,不碍事。” 而她分明记得,今早他偷偷往伤口抹药膏时,疼得睫毛都在颤抖。
检测到关键数据异常时,林小满激动地转身,却撞进萧砚舟怀里。他本能地伸手护住她的后脑,两人的呼吸交织在电路板的焦糊味里。“找到... 找到漏洞了。”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喉结在她额前轻轻滚动。就在这时,陈丫蛋的 BP 机尖锐响起,打破了凝滞的空气,林小满慌忙后退,却被他不着痕迹地扶稳:“地上有油,当心。”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沈逾白带着连夜整理的证据冲进办公室。他的领带歪斜,眼神却亮得惊人:“查到了!山田通过离岸公司控股纺织厂的境外股东,想让我们吞下这个烂摊子!” 他将文件摔在桌上,最上面是张老照片 —— 国营纺织厂辉煌时期,工人们站在进口纺织机前的合影,背景墙上的标语 “独立自主,自力更生” 己斑驳褪色。林小满盯着照片出神,萧砚舟却默默将保温杯推到她手边,水温恰好是她习惯的温度。
1998 年的春风终于吹散金融风暴的阴霾时,林小满站在纺织厂的废墟前。断壁残垣间,锈迹斑斑的纺织机依然保持着运转的姿态。她弯腰捡起半块红砖,砖面上 “1978” 的刻痕清晰可见。萧砚舟递来安全帽,指尖擦过她的掌心时停留了半秒:“新生产线的进口设备下周到货,但控制系统...” 他欲言又止,目光却紧紧锁着她。
“不用进口。” 林小满转身望向正在施工的新厂房,陈丫蛋带着女工们举着扳手、卷尺走过来,张嫂的老花镜上还沾着机油,“我们自己改!就像当年在工地用算盘算承重!”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厂区回荡,惊起一群白鸽。余光里,萧砚舟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轻声说:“我早就知道,你不会认输。” 这句话被风揉碎,混着远处 BP 机的提示音和挖掘机的轰鸣,在国企改革的浪潮中,编织成独属于他们的、未说出口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