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小年。家家户户开始飘出祭灶的糖瓜甜香,小李庄的空气里却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紧张和铁血气息。
刘县尉来得很早,众人围着火堆取暖,喝着热腾腾的姜汤。寒暄过后,刘县尉这才说起正事,抹了抹嘴,压低声音,脸上带着几分戏谑和义愤:
“李彦兄弟,好消息!红石寨那帮龟孙子,这两个月可没闲着,为了过个‘肥年’,他们是彻底疯了!”
“哦?又祸害谁家了?”李彦眉头一皱。
“先是抢了城南赵员外家,听说连人家刚宰的年猪都抬走了半扇!”刘县尉掰着手指头数,“接着是城西钱老爷,库房里的细软绸缎被搬空了大半。最离谱的是……”他声音提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怒气。
“这帮杀才,连香山寺的粮仓都没放过!大和尚们辛辛苦苦攒了一年的香米、斋粮,全给抢光了!你说说,抢出家人?这他娘的是人干的事吗?佛祖菩萨都看不下去了吧!”
李朔正喝着汤,闻言差点呛着,哭笑不得:“抢寺庙?这红石寨的大当家是穷疯了还是傻大胆?就不怕遭报应?”
“报应?”刘县尉嗤笑一声,“他们要有这觉悟,早从良了!不过嘛,”他话锋一转,眼睛贼亮,“这也说明他们抢够了,盆满钵满!我估摸着,这会儿红石寨里肯定张灯结彩,杀猪宰羊,准备热热闹闹过大年了!寨子里的防守,肯定比平时松懈!喝得五迷三道的土匪,能有什么战斗力?”
李彦和李员外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和跃跃欲试。
“刘大哥的意思是……”李彦故意拖长了音。
“趁他病,要他命!”刘县尉一拍大腿,豪气干云,“不对,是趁他‘醉’,要他命!他们抢了寺庙,天怒人怨,正是我们替天行道、一举剿灭的好时机!也让他们过个‘永生难忘’的年!”
李员外放下碗,搓了搓手,脸上露出狐狸般的笑容:“年关将近,土匪忙着分赃、喝酒、乐呵,警惕性最低。我们小李庄护卫队训练了这么久,正好拿这群不知死活、连寺庙都敢抢的蠢贼开开荤,检验一下实战成色!刘大人,您的情报来得太及时了!”
村堡东头的校场上,黑压压站满了人!中间是接受检阅五十人护卫,整整齐齐五十名精壮汉子!他们按照兵种排列:前排二十名刀盾手,身披鳞甲,左手拿着磨盘大小的钢盾,右手持近三尺的沉重唐刀,如同钢铁丛林;中间二十名长矛手,双手持长矛,背负连弩,枪尖寒光点点;后排十名弓箭手,腰悬箭壶,背负强弓。人人挺胸抬头,眼神锐利,一股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刘泛舟刘县尉,此刻正端着一碗热茶站在临时搭建的点将台边,看着台下这军容严整、装备精良的五十“护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手一哆嗦,滚烫的茶水泼了一身都浑然不觉。
“建…建同兄…”他声音发颤,指着台下,“这…这五十人?!这他娘的…比折冲府的精锐装备都强了吧?!” 他感觉自己被李家父子合伙骗了,骗得好惨!但看着那寒光闪闪的陌刀和强弩,心里又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和…一丝恐惧。
李景照尴尬地咳嗽两声,搓着手:“这个…贤弟啊,都是为了剿匪嘛…武器精良力量大…力量大…” 心里却在哀嚎:朔儿啊,你这也太实诚了!应该藏一藏的。
“朔儿,你代爹爹给护卫们讲几句!咱县尉大人早就想看看你的本事了,呵呵。”李员外赶紧转移话题,顺便炫耀一下自己的麒麟儿。
李朔没理会老爹的炫耀和刘县尉的震惊。他今天换上了一身合体的皮甲(特制的儿童款),小脸绷得紧紧的,走到点将台中央。他个子矮,早有准备地站在一个垫高的木箱上。
“小李庄的爷们儿们!”清脆的童音借助一个简陋的铁皮喇叭,清晰地传遍校场,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威严,“红石寨的土匪,去年冬天杀了我们二十七位亲人!烧了我们的房子!抢走了我们的粮食!这笔血债,该不该讨?”
“讨!讨!讨!”五十条汉子合着周围上千的村民,齐声怒吼,声浪震得堡墙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官府有令!年前剿匪!还我龙兴太平!大家说,干不干?”
“干!干!干!”
“好!”李朔小手一挥,两个庄户抬着一个沉甸甸的大木箱走上台。箱盖打开,里面是码放整齐、用红纸包着的铜钱!
“剿匪拼命,不能让大家饿着肚子去!更不能让家里的爹娘妻儿担心!”李朔声音拔高,“现在,每人发放五百文安家费拿好了!交给你们的爹娘妻儿!告诉他们,等着你们带着功劳和赏钱,回家过年!”五百文!是官军饷银的三倍!
“嚯!”台下爆发出巨大的欢呼!五百文!足够普通庄户人家几个月的嚼用!这实实在在的钱,比任何口号都管用!
“还有!”李朔的声音压过欢呼,“此战,若有兄弟不幸伤残,李家养你一辈子!若有兄弟不幸战死…”他顿了顿,声音沉重而坚定,“李家抚恤其家眷,纹银十两!田地十亩!孩子养到成年!老人奉养到老!此诺,天地为证!”
“誓死效命!誓死效命!”声浪如雷,首冲云霄!士气瞬间被点燃到了顶点!纹银十两!田地十亩!这抚恤,足以让一个家庭在乱世中活下去!还有什么后顾之忧?现在人市上买一个壮劳力也不过几两银子。
刘泛舟在一旁看得心潮澎湃,又暗自咋舌:李家…好大的手笔!好深的心机!这恩威并施,这士气鼓舞…简首比军中老将还老辣!他看着台上那个小小的身影,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这个“开窍”的十岁孩童,绝非池中之物!
他也能感受到,随着这世道越来越乱,大部分百姓的日子都难以为继,盗匪、叛军西处乱起,大唐的江山怕是离倾覆不远了。这些事,同僚们闲聊时说得很隐晦,只是不知道这天下还有有多少忠于李唐的人。自己这个小小县尉管不了那么多,就是想管也无能为力,只要自己治下不出乱子就行。
改天要试试这李家的人,特别是李家这个麒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