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的镁光灯还在咔嚓作响,苏晚垂眸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短信,"厉若雪"三个字在锁屏光里泛着冷白。
短信内容刺得她瞳孔微缩——"听说巴黎高定团队是您请的?
可惜苏太太连自己的礼服都设计不好。"
厉景深的体温还隔着西装布料渗进她手背,他低头看她表情,喉结上的唇釉印子随着吞咽动作晃了晃:"需要我让人查她的行程?"
苏晚指尖轻轻划过手机壳内侧的暗纹——那是她亲手绣的小月亮,和三年前塞纳河畔的月光一个弧度。
上一世也是这样,厉若雪总爱用最甜的笑说出最狠的话,她设计的高定裙被继妹撕成碎片时,对方还假模假样掉眼泪:"姐姐,我不是故意碰倒剪刀的。"
"不用。"她抬眼时眼底漫上一层清霜,"她急了。"
话音刚落,后台门被敲响。
赵秘书端着黑色檀木盒走进来,西装袖口沾着巴黎凌晨的露水:"总裁让我转交这个。"盒子掀开的刹那,成卷的刺绣银线在暖光下流转,像把碎星子揉进了丝线里。
附言卡片上的字迹力透纸背:"SW小姐,当年未完成的星辰刺绣。"
苏晚的指尖在银线上轻轻一蹭,刺痛感顺着神经窜到眼眶。
三年前她在厉家祠堂跪了整夜,为替厉若雪顶下设计抄袭的罪名,连夜烧毁了给厉景深的婚服设计稿——那上面绣的正是两人初遇时,他说"像星星落进绸缎"的云纹。
"他怎么..."她声音发颤,尾音被后台突然响起的对讲机打断:"苏小姐,厉二小姐在更衣室等您,说有重要的事。"
厉若雪的笑声隔着更衣室门板先飘了过来。
苏晚推开门时,正看见她扯着礼服包装袋的金线,缎面撕裂声像把钝刀割在人耳膜上:"姐姐不是总说高定要讲究吗?
你看这线头——"她捏着一段泛毛的丝线举到苏晚面前,"罗曼先生的团队就这水准?"
镜子里映出厉若雪得意的脸,耳坠上的碎钻跟着她晃动的脖子闪成一片。
苏晚没接话,从手包里取出那卷银线,指尖在礼服内衬的暗褶处轻轻一挑——原本素净的米白缎面立刻显露出若隐若现的云纹,像被月光浸过的雾气。
"罗曼先生说过,真正的设计藏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她将银线穿进绣绷,针尖在云纹最淡的地方一点,银线便顺着纹路爬了上去,"上回在塞纳河,他说我的刺绣像把银河缝进了布帛。"
厉若雪的手指捏得发白,耳坠突然"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她弯腰去捡时,瞥见苏晚裙角翻起的内衬——那些用银线补全的云纹,竟和厉氏集团新季度高定系列的宣传图纹一模一样。
"叮——"苏晚的手机又震了震。
是罗曼发来的定位:"晚宴主厅的水晶灯坏了一盏,我让人在灯座里放了点小惊喜。"她抬眼看向镜子,自己的倒影里,银线绣成的星辰正随着呼吸起伏,在暗纹里闪着细碎的光。
厉若雪的高跟鞋声哒哒远去后,苏晚轻轻抚过裙上的云纹。
门外传来侍者的通报:"各位嘉宾请注意,晚宴将于二十分钟后开始。"她对着镜子理了理珍珠项链,那串曾出现在验尸报告上的珍珠,此刻在锁骨处泛着温驯的粉光——像极了三年前厉景深亲手为她戴上时,说的那句"像雪落在玫瑰上"。
后台的风掀起门帘,吹得银线卷轻轻晃动。
苏晚望着镜中逐渐清晰的云纹,忽然笑了。
今晚的晚宴,该让所有人看看,被藏了三年的星辰,究竟能有多亮。
宴会厅的水晶灯在苏晚推开门的瞬间全亮了。
暖金色光晕顺着她发梢滑落,米白缎面礼服在步幅间漾起涟漪——那道被银线补全的云纹,正随着她的呼吸在侧腰处若隐若现。
"苏太太今天可真漂亮。"
"听说厉二小姐刚在后台挑刺,现在倒要看看谁才是笑到最后的。"
交头接耳的声音像潮水漫过脚踝。
苏晚垂眸抚平裙摆褶皱,指尖触到暗纹里凸起的星子,想起后台那卷带着巴黎晨露的银线——厉景深附言上的"未完成",原是他替她藏了三年的底气。
乐队奏响华尔兹时,她的视线精准锁住舞池中央。
厉若雪正端着香槟和几位名媛攀谈,耳坠上的碎钻在她扬高的下巴下闪得刺眼。
苏晚提起裙角,在小提琴的拨弦声中旋了个圈——动作比往日大了三分,下摆的缎面"嘶"地裂开道细缝。
宾客的抽气声比闪光灯更先炸开。
暗银色的星辰刺绣顺着裂开的缝隙倾泻而出,从腰际蜿蜒至小腿,每颗星子都带着细微的弧度,像把塞纳河的月光揉碎了缝进去。
更令人窒息的是,当苏晚转身时,左侧暗纹恰好与五步外厉景深西装内衬的纹路严丝合缝——那是厉氏新季度高定系列的核心设计,此刻正穿在集团总裁与隐婚夫人身上。
"这...这是Luna的星轨刺绣!"有时尚主编举着手机冲过来,"我去年在巴黎高定周见过手稿,原来Luna真的是苏晚!"
厉若雪的香槟杯"当啷"掉在地毯上。
她盯着苏晚裙摆上流转的星子,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三天前她还让人在苏晚的礼服里塞了松线,想让这女人在宴会上出丑,怎么会...
"姐姐的礼服好特别。"她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伸手去碰苏晚的裙角,"让我看看——"
水晶灯突然晃了晃。
厉若雪的真丝裙摆勾住了垂落的灯链,她踉跄着后退两步,发间的珍珠发簪噼里啪啦往下掉:"救、救命!"
苏晚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胳膊,指尖却在触到对方手肘时轻轻一松。
厉若雪的高跟鞋"咔"地卡进地毯缝隙,裙撑承受不住重量"砰"地裂开,蕾丝衬裙像破抹布般耷拉下来,露出里面歪歪扭扭的安全裤。
全场寂静。
厉若雪的尖叫刺穿了凝固的空气。
她跌坐在地,看着周围举着手机的宾客,突然抓起地上的碎钻耳坠砸向苏晚:"是你!
你故意害我!"
"二小姐这是做什么?"厉景深的声音像片冷静的湖,他大步穿过人群,西装下摆带起的风掀动苏晚额前的碎发。
男人弯腰替她理了理被扯乱的珍珠项链,指尖若有似无划过她耳垂,"苏晚扶你时我看得清楚,是你自己踩空了。"
他转身看向还在哭嚎的厉若雪,语气陡然冷下来:"让人送二小姐回房。"又低头对苏晚耳语,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尖,"明天的时尚头条,会是你和罗曼先生的合作专访。
星辰刺绣...是我让赵秘书送去的。"
苏晚的心跳漏了半拍。
三年前在塞纳河畔,她指着夜空说"想把星星缝进婚服",厉景深当时只是皱眉说"胡闹",原来他都记着。
她望着男人眼底翻涌的暗潮,突然伸手勾住他脖子,在闪光灯最密集的地方轻吻他唇角:"厉总,这次换我藏着你了。"
宴会厅彻底炸成了星海。
等人群终于散去,苏晚整理好被扯乱的裙摆,准备去后台取手包。
经过转角时,她余光瞥见化妆间门后闪过道身影——唐婉,厉景深的继母,正攥着手机站在阴影里,指甲盖泛着冷白的光。
"苏小姐。"那道声音在她要走过时响起,带着淬了蜜的刺,"听说你故意破坏妹妹的礼服?"
苏晚脚步顿住。
她侧过脸,看见唐婉眼里跳动的阴火,像极了上一世在她验尸报告上签字时的神情。
"唐姨说笑了。"她笑盈盈转身,指尖轻轻抚过颈间珍珠,"不过要是有人非说我做了什么..."尾音在走廊穿堂风里散了,"那我倒要谢谢她,让今晚的星辰,更亮了些。"
化妆间的门在身后"吱呀"合上。
苏晚望着走廊尽头的水晶灯,那里还垂着厉若雪扯断的灯链——罗曼说的"小惊喜",原来早在灯座里埋下了伏笔。
她摸出手机,给罗曼发了条消息:"谢了,下次请你吃蟹黄汤包。"
屏幕亮起的瞬间,唐婉的短信弹了出来:"厉家容不下心思太深的媳妇。"
苏晚盯着那行字,突然笑出声。
她把手机揣回手包,踩着细高跟往后台走去——该来的总会来,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跪在祠堂里烧设计稿的苏晚了。
后台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
苏晚伸手推门的刹那,听见里面有人低语:"夫人,厉太太让我们..."
话音戛然而止。
她推开门,看见两个穿黑西装的保镖僵在原地,脚边散落着半卷被剪断的金线——和她礼服上的星辰刺绣,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