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第三周，林晚站在教学楼的连廊下，望着操场上被雨水打落的木棉花发呆。书包侧袋里的止痛药还带着体温，却再也没人会在她痛经时把温热的掌心贴在她后腰。去年今日，妈妈握着她的手说"别怕"，如今只剩病房窗台上那盆枯萎的绿萝。
"给。"带着柠檬香的纸巾突然出现在眼前。苏砚倚着栏杆，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发梢还沾着雨珠。他是校篮球队队长，此刻却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块草莓蛋糕，包装纸上印着歪歪扭扭的"别哭"。林晚眼眶一热，想起三天前也是他，在食堂堵住嘲笑她"没妈的孩子"的男生，拳头擦着对方耳畔砸在墙上。
"听说化学竞赛成绩下周公布？"说话间，戴着黑框眼镜的陆川抱着一摞试卷走过，手腕上的机械表发出细微的滴答声。作为年级第一的学霸，他总是在晚自习后默默留在教室，等林晚问完最后一道数学题才关灯离开。此刻他推了推眼镜，从帆布包里摸出本《有机化学拓展》，扉页夹着张便利店收据，背面写着解题思路。
远处传来吉他弦断裂的声响，穿涂鸦卫衣的程野叼着冰棍晃过来，耳机线随着步伐甩来甩去。他是音乐社主唱，上周在天台撞见躲起来哭的林晚，二话不说摘下耳机，用沙哑的嗓音唱了首跑调的《晴天》。此刻他把拨片别在她发间，坏笑道："后山的野莓熟了，敢不敢逃课去摘？"
这样的场景在之后的日子里不断重复。林晚发现每当眼眶发烫，总能在转角遇见他们：苏砚会突然扣上她歪斜的校服纽扣，陆川默默把写满批注的错题本塞进她抽屉，程野踩着滑板出现在她回家的路上，变魔术般掏出块草莓味的阿尔卑斯。
流言在校园里发酵。有人说林晚是"三不原则"的绿茶，也有人打赌她最终会选谁。林晚攥着母亲留下的银镯子，看着储物柜里三盒不同口味的费列罗，第一次觉得胸口像被梅雨泡胀的棉絮，又闷又沉。
转折发生在礼那天。林晚在礼堂后台化妆时，听见隔间传来争执声。
"她最近瘦了很多。"是苏砚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
陆川的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月考成绩下滑了17名，我准备给她补课......"
程野突然踢翻椅子："你们就知道学习！她需要的是快乐！"
金属柜门被猛地撞响，林晚看见苏砚通红的眼眶："那你能带她走出去吗？她连妈妈的忌日都不敢提！"
世界突然安静下来。林晚攥着母亲的照片后退两步，后背撞上摆满道具的推车。相框应声落地，玻璃裂纹恰好横在母亲的笑容上。
那天之后，三个身影从她的生活里悄然消失。苏砚不再在篮球场等她送水，陆川把自习室的座位换到了最后一排，程野的吉他声也从天台彻底消失。林晚望着储物柜里三封未拆的信，终于在某个深夜拆开：
苏砚的信里夹着枚篮球徽章，字迹潦草："我以为拳头能赶走所有阴霾，现在才明白，有些伤需要时间愈合。"
陆川的信写在化学方程式草稿纸上："解得了无数难题，却解不开你的心结。或许离开才是最好的答案。"
程野的信最薄，只有张演唱会门票："下次换你听我唱完整首歌吧。"
高考倒计时牌翻到30天时，林晚在母亲墓前坐了整整一夜。她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终于敢哭出声来。晨雾中，她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每个人心里都有片雨季，要学会自己撑伞。"
填报志愿那天，林晚在三个不同城市的大学间徘徊许久。最终她在日记本写下："你们像三月的风，西月的雨，教会我如何在泥泞里开出花。但有些路，终究要一个人走。"
三年后的校庆日，林晚作为交换生回到母校。礼堂的樱花树下，三个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苏砚成了体育老师，陆川在准备留学申请，程野即将发行首张原创专辑。
"听说你要去非洲做医疗志愿者？"程野打破沉默，吉他弦在阳光下泛着银光。
林晚笑着举起手腕，母亲的银镯子旁多了枚红十字徽章："想试试，能不能成为别人的光。"
暮色渐浓时，西人并肩走在铺满落叶的校道上。林晚突然停下脚步，弯腰捡起三片形状相似的三叶草。风穿过香樟树的枝叶，将往事吹成记忆里温柔的涟漪。她知道，那些没能说出口的喜欢，早己在时光里长成了更辽阔的模样——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而是各自奔赴远方时，心底永远珍藏的，关于青春与成长的，最美好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