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推开门。
一股混合着廉价香烟、速溶咖啡和泡面味道的暖流涌了出来，瞬间包裹了两人，冲淡了周平安身上沾染的消毒水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焦臭。
值班室里，一个身材微胖、头发有些稀疏的中年男人——王建国，正捧着一个大搪瓷缸子，舒服地窝在一张旧办公椅里，对着角落里一台小电视看得津津有味。听到开门声，王建国立刻转过头，脸上习惯性地堆起热情的笑容。
“哟，林科长回来啦？辛苦辛苦！”他放下缸子，目光很自然地越过林峰，落在他身后的周平安身上，笑容更盛了几分，“这就是咱们接待科新来的同志吧？欢迎欢迎！刚才在冷藏室没法打招呼，一路过来累坏了吧？来来来，快进来暖和暖和！”他站起身，显得很热络地招呼着，还顺手拖过旁边一张空椅子。
“王哥。”林峰朝王建国点了点头，侧身让周平安先进来，声音恢复了工作状态下的那种平静，甚至带上了一点公式化的温和，“嗯。带他熟悉了一下环境。”他介绍得很简洁，“周平安。老王，王建国，刚才咱们在地下室见过，咱们这儿的‘定海神针’。”他刻意用了轻松点的词。
“嗨，林科长抬举我了，就是个老油条！”王建国哈哈一笑，拍了下自己的肚子，又对周平安道，“小周啊，别拘束，叫我老王就行。以后有啥事儿，找林科长，找我都成！”他目光飞快地在周平安脸上扫了一下，那笑容依旧热情，但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新人的脸色似乎过于苍白了点？眼神也有点飘？手指还受伤了？估计是吓到了？不过第一天来殡仪馆报道，这反应也正常。
“王哥好。”周平安赶紧点头回应，努力想挤出一个自然的笑容，但嘴角有些僵硬。他下意识地避开了王建国那看似随意实则带着点探究的目光，感觉这值班室的暖意和人气反而让他有些不适应。
这时，靠里面一张桌子后传来键盘敲击声。一个戴着眼镜、看着和周平安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有些腼腆地朝周平安笑了笑：“你好，我是李响。也是前几年考进来的。”
“你好，李哥。”周平安也连忙打招呼。
“行，咱们班组人都齐了。”林峰走到靠窗的一张相对整洁的办公桌前坐下，拿起桌上的保温杯，拧开盖子，慢慢地喝着水。他的动作很稳，脸色在暖黄灯光下似乎缓和了一些，但眼神深处那份刻意维持的平静和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只有一首留意着他的周平安才能隐约感觉到。“小周，坐吧。老王，李响，以后小周有什么流程上不明白的，你们也多带带。”
“那必须的！”王建国拍着胸脯保证，看着周平安的表情。又坐回自己的椅子，重新捧起搪瓷缸，“小周啊，别怕，这活儿干久了也就那么回事儿。阴气重是重了点，但咱们这儿阳气更足，镇得住！你看看人家小李刚来的时候也有点害怕，现在不也干的不错。来来来，喝点热水。缓一缓。”他指了指墙角的热水壶。
“谢谢王哥，不用了。”周平安在王建国拖过来的椅子上坐下，感觉身体还有些发软。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林峰。林峰正看着保温杯口氤氲的热气，侧脸线条显得有些冷硬，仿佛刚才那句“忘了这件事吧”不仅是对他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命令。
王建国喝了口水，目光在周平安略显局促的脸上和林峰沉默的背影之间转了一圈，电视里的节目似乎也吸引不了他了。他咂咂嘴，带着点过来人的口吻，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不过啊，小周，有些地方该注意还是得注意。比如守灵居那边，晚上动静多，别自己一个人瞎琢磨，听见啥怪声就当没听见，该叫林老师就叫林老师。林科长可是咱们这儿的‘镇馆之宝’，专业！”他这话像是说给周平安听，又像是在不动声色地捧林峰，同时试探着刚才带新人的过程是否“顺利”。
林峰喝水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正常。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对王建国那声“镇馆之宝”的回应，也像是一种默认。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林峰。而林峰平静的侧影，此刻在周平安眼中，更像是一座沉默的高山，守护着h市殡仪馆。
“好了，小周，今天你的任务就是熟悉环境，值夜班的工作暂时先不用你，现在也挺晚了。你现在可以先回家了”林峰拍了拍周平安的肩膀。
想到家里鸡飞狗跳的情形，周平安身体一僵。林峰似乎感受到了周平安的身体。问道“小周？你这是怎么了”
周平安回过神来说到“林科长，我今天就先不回家了，就在值班室对付一觉吧”
林峰拍了拍他，意味深长地说“好好睡一觉吧，睡醒了就好了。快去吧”
随后便将周平安带到了值班室旁边的，休息日“睡吧，今天晚上什么都不用你做。”随后转身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