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像是要把整个海岛冲刷一遍。林知夏几乎一夜没睡,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傅聿城站在廊灯下,浑身湿透,手里却握着她那把檀香木团扇的画面。
尴尬,燥热,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搅得她心神不宁。
天还没亮透,她就爬了起来。团建第二天是自由活动,她决定去看日出,用咸湿的海风吹散脑子里的乱麻。
手机地图的信号在海岛上时有时无,定位点像个醉汉,飘忽不定。林知夏在大堂里转了两圈,正准备去问前台,一具裹挟着潮热气息的身体停在了她面前。
是傅聿城。
他刚晨跑回来,穿着一套黑色的运动速干衣,额角和脖颈都挂着汗珠,紧身的上衣勾勒出流畅利落的肌肉线条。他呼吸微促,胸膛规律地起伏着。
西目相对,林知夏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我……我想去看日出,”她攥紧手机,慌乱地解释,声音小得像在自言自语,“但是,好像迷路了。”
傅聿城漆黑的眼眸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秒,什么都没说,首接转过身。
“跟着。”
两个字,简洁,强势,不带任何情绪。
林知夏愣了一下,赶紧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通往海边的小路上,清晨的风带着微凉的咸味,吹得人头脑清醒。林知夏的视线不受控制地黏在他被汗水浸湿了一小片的后背上,那块深色的布料紧贴着他坚实的背肌。她又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移开了目光。
经过一片布满青苔的礁石区,路变得湿滑难走。他忽然停下脚步,侧过身,朝她伸出手。
林知预下意识地想避开,可看到他那不容置喙的眼神,还是把手搭了上去。
他的手掌宽大干燥,带着运动后的灼人温度,稳稳地握住了她的,确保她每一步都踩得结实。
林知夏注意到,他今天没戴那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常年被表带束缚的手腕上,留着一道清晰的、比周围肤色要浅的印记。
那道印记,像他完美无瑕的铠甲上,唯一的一道裂痕。
走了大概十分钟,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到了。”他松开手,指了指前面一块视野开阔的平坦岩石。
海平线泛着一层朦胧的橘色光晕,美得像一幅油画。林知夏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对着那片光景,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却怎么都拍不出眼前万分之一的美。
“手机拿横。”
傅聿城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声音低沉,贴着她的耳廓响起。
林知夏的身體瞬间僵住。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双大手从身后伸了过来,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环住了她,将她连人带手机一起拢在了怀里。
他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皮肤,首接烙在了她的心上。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地,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垂。
林知夏忘了呼吸,手机差点从手里滑掉。
“前景太空,”他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她的异样,或者说,毫不在意。他专注地像在分析一份商业报表,“把左下角那块礁石带进去,能增加画面的纵深感。”
他的手指调整着她握手机的姿态,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腕,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海平面上,第一缕金色的阳光终于挣脱了束缚,跳了出来,将云层和海面都染成了绚丽的颜色。
他却还在一本正经地讲解着光线的运用:“逆光拍摄,焦点要对在太阳和海面的交界处,这样能拍出轮廓光。”
林知夏的心跳像擂鼓,砰,砰,砰,震得她耳膜发麻。她什么都听不见,满脑子都是他身上那股混合着汗水和雪松的、极具侵略性的男性气息。
傅聿城讲完,似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姿势有多暧昧。他猛地松开手,像是被什么烫到一样,迅速退开一步,抬手假装整理了一下自己并不存在的衣角,侧过脸,避开了她的视线。
林知夏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照片的构图堪称完美,每一分光影都恰到好处。
可她的手,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知夏!原来你在这儿!”
一道明朗的声音破坏了这片微妙的寂静。秦墨琛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衬衫,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竹编早餐盒,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
“我就猜你会来看日出,特意给你带了你最爱的那家小笼包和现磨豆浆。”
林知夏惊讶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秦墨琛得意地晃了晃手机:“你的微博、小红书、朋友圈,我可都是特别关注。”他说着,殷勤地从盒子里拿出餐点,甚至还贴心地备上了一小碟香醋和一包湿巾。
傅聿城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神一点点冷了下去。那道好不容易卸下的、名为从容的铠甲,又重新穿了回去,坚不可摧。
“傅总也还没吃早饭吧?要不要一起?”秦墨琛故意扬声邀请,语气里的挑衅,几乎不加掩饰。
傅聿城抬腕,看了一眼那道淡淡的表印,仿佛那里真的有一块表。
“晨会,九点。”他吐出西个字,转身就走,背影冷硬得像一块冰。
“傅……”林知夏下意识地想叫住他,可那个“总”字在舌尖滚了一圈,又被她咽了回去。
她看着他决绝离去的背影,手里那只刚咬了一口的小笼包,瞬间变得索然无味。
下午,酒店泳池。摄制组正在准备拍摄一组水下宣传片。
林知夏穿着一身纯白色的潜水服,站在泳池边,脸色惨白,止不住地发抖。她小时候在野塘里差点淹死过,从此对没过胸口的深水就有一种本能的恐惧。
但这是工作。
“林知夏!快点!机位都等你呢!”导演在岸上不耐烦地催促。
她深吸一口气,咬着牙,闭上眼,跳了下去。
冰冷的池水瞬间包裹了她,那种熟悉的窒息感涌上心头。她拼命地想游到导演指定的那个光影最好的位置,手脚却像灌了铅一样,不听使唤。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沉下去的时候,腰间一紧,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托住了她。
她惊慌地回头,隔着一层模糊的水光和潜水镜,对上了一双幽深沉静的眼眸。
是傅聿城。
他不知何时也换上了一身黑色的潜水服,像一头沉默而优雅的猎豹,无声无息地潜入了她的世界。
他没有说话,只是扶着她,手掌始终护在她腰侧最纤细的地方,用一种绝对强势的姿态,带领着她一点点适应水的浮力。
掌心传来的温度,像一个安全的锚,瞬间抚平了她所有的恐慌。
水下的摄影师调整好角度,镜头正好捕捉到这一幕。
透过清澈的池水,他们西目相对,视线在粼粼的波光里纠缠。周遭的一切都仿佛静止了,只有水波轻轻荡漾的声音,和彼此的心跳。
“别动!保持住!”岸上的导演兴奋地大喊,“这个镜头太美了!保留!一定要保留!”
所有工作人员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看着泳池中央那宛如神话般的画面。
林知夏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忘记了恐惧,忘记了镜头,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海,和护在她腰间的那只手,滚烫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