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的感应灯亮了,暖黄的光铺满地面,却照不亮空荡的客厅。李姐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拿着擦碗布,看见他,脸上闪过一丝局促:“安总,您回来了。”
“凉笙呢?”安雨泽把西装外套递给李姐,目光扫过客厅——樱桃的小推车不在角落,凉笙常坐的沙发上没有那本翻旧的育儿书,连茶几上都没了往日散落的婴儿湿巾。
“凉笙小姐一早就带着樱桃出去了,”李姐的声音放得很轻,“说是……去迪士尼,订了那边的主题酒店,要住两晚才回来。”她指了指鞋柜上的两张门票,“这是她留下的,没说别的。”
安雨泽拿起门票,指尖触到上面印着的米老鼠头像,冰凉的塑料边缘硌得他手心发疼。迪士尼,樱桃从上个月就念叨着要去,他总说“忙完这阵就带你们去”,却一次次食言。现在凉笙自己带孩子去了,连句招呼都没留,明摆着是不想见他。
他走到樱桃的房间,小床上的被子叠得方方正正,枕边的小熊布偶歪歪地躺着,耳朵上还别着朵凉笙昨天刚摘的小雏菊。书桌上摊着张画,是樱桃画的全家福:三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手牵着手站在城堡前,红色的蜡笔把天空涂得乱糟糟的,却透着孩子气的认真。安雨泽的指尖轻轻拂过画纸上那个代表“爸爸”的小人,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李特助”的名字。安雨泽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时,声音己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什么事?”
“安总,晚上的饭局都安排妥当了,”特助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雀跃,“王总和港城来的几位领导都确认出席,说就等您来敲定最后条款。包厢订在铂悦酒店顶层,能看见长安街夜景,您看……”
安雨泽望着窗外,迪士尼的方向应该在东南边,此刻大概己经亮起了璀璨的灯火。他能想象出樱桃举着棉花糖,在城堡前蹦蹦跳跳的样子,凉笙牵着她的手,嘴角会带着温柔的笑,眼里的光大概比烟花还亮。而他,却要去赴一场推不掉的宴,和那些让他失信于妻女的人碰杯。
“知道了。”他捏紧手机,指节泛白,“告诉他们,我准时到。”
挂了电话,他站在房间中央,空气里似乎还飘着樱桃刚睡醒时的奶香味。他不是不想去找她们——他甚至想过现在就开车去迪士尼,冲到城堡前,哪怕对凉笙说句“对不起”也好。可特助的话像根无形的绳,把他牢牢拴在原地——那个合同牵扯着公司下半年的现金流,牵扯着上百名员工的工资,他不能不管。
李姐端来一杯温水:“安总,您要不要吃点东西?从早上到现在没进过食呢。”
安雨泽摇摇头,转身走向衣帽间。他换上熨帖的白衬衫,系领带时,指尖几次都没穿过领口,镜子里的男人眼底布满红血丝,嘴角的纹路里藏着化不开的疲惫。他想起凉笙在电话里那句平静的“我知道了”,没有指责,没有哭闹,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冷漠——那是比争吵更伤人的距离。
出门时,他回头看了眼客厅,夕阳的余晖正从落地窗斜斜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车驶出小区,往铂悦酒店的方向开,沿途的路灯次第亮起,在车窗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凉笙的朋友圈更新——一张樱桃坐在旋转木马上的照片,小姑娘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手里的气球飘在半空,背景是粉蓝色的城堡。配文只有一行字:“樱桃说,这里的烟花会实现愿望。”
安雨泽的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最终还是按灭了屏幕。他知道,凉笙的愿望里,大概早就没有他了。而他,只能继续往前开,驶向那场觥筹交错的宴,驶向那个被工作填满、却越来越空的世界。
车窗外,远处的天际线泛起淡淡的橘红,大概是迪士尼的烟花己经开始了。安雨泽的目光望过去,却只看到一片模糊的光晕,像他和凉笙之间,那些再也抓不住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