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块浸了酒的丝绒,将「琥珀」夜店的霓虹裹得迷离。凉笙蜷缩在VIP卡座的角落,指尖着水晶杯壁上凝结的水珠。安雨泽坐在对面,白衬衫领口松开两颗扣子,腕间百达翡丽在旋转灯球下泛着冷光,正侧耳听着身旁女人说话。那女人是店里的头牌「曼丽」,酒红色丝绒裙裹着玲珑身段,涂着蔻丹的指尖有意无意划过安雨泽袖口的鸢尾纹章。
「安总,新到的『午夜迷迭』调得像您身上的味道呢。」曼丽的声音甜得发腻,故意倾身时,香奈儿五号的气息混着威士忌味,首往凉笙鼻腔里钻。她看见曼丽涂着水钻的指甲轻轻点在安雨泽手背,那动作熟稔得像演练过千百遍,而安雨泽只是端着酒杯轻笑,没躲也没推开。
水晶灯的光斑在凉笙睫毛上跳跃,映得她眼底的情绪忽明忽暗。她想起下午在教室,安雨泽用雪松味驱散碘伏的刺鼻,想起他把小熊创可贴塞进她口袋时,指尖擦过她掌心的温度。可此刻,他任由别的女人贴近,甚至在曼丽仰头笑时,垂眸说了句什么,引得那女人娇嗔着拍打他手臂。
「凉笙老师不喝点吗?」曼丽忽然转头,红瞳线挑得极高,「安总说您是他贵客呢。」她说话时,故意将「贵客」二字咬得极轻,尾音拖出暧昧的弧度,像根细刺扎在凉笙心上。
安雨泽终于看向她,目光扫过她攥紧的酒杯:「不舒服?」他的语气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却在曼丽再次凑近时,微微侧了侧身子——这个细微的回避,凉笙却没能看见。她只看见曼丽顺势拿起安雨泽面前的酒杯,指尖蹭过杯沿:「安总这杯威士忌加冰,和我口味一样呢。」
「呕当」一声,凉笙的酒杯磕在大理石桌面上。冰块撞击声淹没在震耳的低音炮里,她猛地站起身,帆布包带勾住了身后的鎏金屏风。安雨泽皱眉想拉她,却被她甩开手。「我去趟洗手间。」她的声音发颤,转身时撞掉了桌上的果盘,蓝莓滚了满地,像一颗颗被碾碎的心脏。
走廊尽头的镜面墙映出她苍白的脸。凉笙撑着洗手台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胃里一阵阵地抽痛。镜中倒影里,她白衬衫领口歪了,正是下午林墨不小心扯到的地方,那时安雨泽还笑着帮她整理衣领。可现在,他任由别的女人用沾着蔻丹的手指,触碰他手腕上那块她从未敢多问的旧疤。
「凉笙老师好像不太高兴呢。」曼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倚在门框上,晃着手里的粉饼盒,「安总那样的男人,身边哪能没几个解闷的?」她打开粉饼盒补妆,镜面反射出凉笙通红的眼眶,「您看他刚才,不也由着我说话么?」
凉笙猛地回头,撞进曼丽带着挑衅的笑眼里。那笑容像面镜子,照出她自己的狼狈与不安。她想起安雨泽总说「情场老手」的游戏规则,想起他指尖转动银戒时的从容,原来那些温柔都只是游戏的一部分,而她这个笨拙的玩家,早己在不知不觉中动了真格。
回到卡座时,安雨泽正捏着眉心听手下汇报。曼丽己经不见,桌上多了杯新调的「日出」,橙红的酒液在灯光下像凝固的血。安雨泽看见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坐。」
凉笙没动。她看着他衬衫领口那道若有似无的口红印——是曼丽刚才故意蹭上的。心脏像被冰锥狠狠扎穿,所有下午的温暖记忆此刻都成了讽刺。她想起林墨用刀刃划开皮肤时说的「疼的时候才知道活着」,原来心痛比刀伤更甚,能让你清晰地听见自己信仰崩塌的声音。
「安雨泽,」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疏离,「我先回去了。」
安雨泽抬眸,终于在她眼底看见了浓得化不开的伤。他想解释,曼丽只是来汇报工作,那个口红印是她故意恶作剧,但凉笙己经转身。她的帆布鞋踩过滚落在地的蓝莓,汁水渗进鞋底,像踩在碎掉的星光上。
夜店的霓虹在她身后炸开,安雨泽的声音被音乐撕碎:「凉笙!」
她没有回头。巷口的风吹起她的发梢,昨晚别在发间的银色发卡不知何时掉了,就像她以为攥在掌心的温暖,终究还是从指缝间溜走了。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她知道是安雨泽追了出来,却只是加快脚步,任由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那里还留着他下午发的消息:「放学补吻」。
原来有些「费用」,从来不是玩笑。比如此刻,她用整个夜晚的眼泪,算清了自己在这场情场游戏里,早己输得一败涂地的事实。而身后那辆黑色轿车的车灯,第一次在她眼里,成了再也不愿靠近的、冰冷的旋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