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灯光惨白得刺眼,余烬蜷缩在病床角落,指尖死死掐入掌心,冷汗浸透了后背的病号服,黑鲨的袭击己经过去三小时,但那双冰冷的眼睛仍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陆沉舟最后看她的眼神像烙铁般灼烧着她的神经,他说"现在你还觉得我是囚禁你吗"时的语气带着某种她无法理解的痛楚,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地板上划出一道银线,像把无形的刀将房间割裂成两半,她盯着那道光线恍惚想起坠崖那晚的月光也是这般惨淡,当时她从后视镜里看到陆沉舟疯狂追来的车灯,挡风玻璃映出他扭曲的面容,她以为那是恨,现在才惊觉那或许是恐惧——失去她的恐惧。
门外突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余烬猛地绷紧身体,那脚步在门口停顿几秒,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的金属摩擦声,她条件反射抓起床头的水果刀,刀尖在月光下闪着寒光,门开了一条缝,走廊的灯光斜斜切进来,映出来人修长的轮廓——是林叙,他肩头缠着新换的绷带,脸色苍白如纸,食指竖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余烬的刀当啷掉在地上,她赤脚踩过冰凉的地砖扑过去抓住林叙的手臂,他的皮肤冷得像冰,白大褂下藏着浓重的血腥味,"你怎么..."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林叙迅速捂住她的嘴,凑到她耳边低语:"楼下保镖换岗有三分钟空隙,跟我走。"他的呼吸喷在她耳畔带着微微颤抖,不是紧张而是疼痛,余烬这才发现他腰侧的白大褂渗出暗红,显然伤口又裂开了。
走廊尽头的应急灯闪着幽幽绿光,林叙拉着她贴墙前行,远处传来对讲机的电流杂音,余烬的脚趾蜷缩在冰冷的地砖上,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三个月前她从海里被捞起来时脚踝被礁石割得血肉模糊,现在那些伤疤在寒意中隐隐作痛,拐角处突然传来脚步声,林叙猛地将她拽进消防通道,她的后背重重撞上墙壁,疼得眼前发黑却死死咬住嘴唇不发出声音,两名保镖的交谈声由远及近,"陆总刚走""那位的药...""别多嘴",脚步声渐渐远去,余烬却如坠冰窟——药?什么药?林叙的指尖在她手腕上收紧,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听见了吗?他在给你用药。"
地下车库的感应灯年久失修,黑暗中有老鼠窜过的窸窣声,林叙的越野车停在最角落,车门打开的瞬间余烬闻到浓烈的酒精和血的味道,后座上扔着染血的绷带和一把手枪,她僵在原地,"上车。"林叙的声音沙哑得不正常,他弯腰时突然踉跄了一下,余烬扶住他才发现他腰侧的血己经浸透三层绷带,"你伤到动脉了!"她撕开他的衬衫下摆,借着手机光亮看见一道狰狞的刀伤,皮肉外翻露出脂肪层的黄色,"黑鲨的见面礼。"林叙扯出个惨白的笑,从手套箱摸出缝合针线塞给她,"没时间去医院,你帮我。"针尖在月光下闪着寒光,余烬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针,她想起在渔村时老林头教她补渔网的手法,一针一线穿过林叙的皮肉时他肌肉绷紧却一声不吭,汗水顺着他下颌滴在她手背上,滚烫得像泪。
越野车冲出车库的瞬间,余烬回头看见医院顶楼某个窗口亮起刺目的红光,警报声撕裂夜空,林叙猛踩油门,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尖叫,"他们发现你了。"余烬盯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医院,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肋骨,林叙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按住腰间的伤口,鲜血从指缝渗出染红安全带,"不是发现我,"他嘴角扯出个古怪的笑,"是发现陆沉舟的书房被人入侵了。"余烬猛地转头看他,月光从挡风玻璃照进来,林叙的侧脸线条突然变得陌生而冷硬,不再是那个温润的乡村医生,而像个她从未真正认识的陌生人,"你到底..."她的问题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切断,屏幕上跳动着"未知号码",林叙按下接听键,一个经过变声处理的电子音传出来:"资料己获取,确认苏蔓与陆父死亡有关,证据链完整。"
余烬的血液瞬间冻结,她想起陆沉舟书桌上那个永远锁着的抽屉,里面放着陆父车祸现场的调查报告,当年法医判定是刹车失灵导致的意外,但此刻林叙手机里传来的下一句话让她如坠冰窟:"陆沉舟早就知道真相,他这些年留着苏蔓,是为了钓出幕后真正的黑手——他叔叔陆振业。"越野车猛地急刹停在跨海大桥中央,余烬的额头差点撞上挡风玻璃,林叙转身抓住她的肩膀,眼睛里燃烧着她从未见过的疯狂火焰:"现在你明白了吗?陆沉舟从来不是什么受害者,他是最耐心的猎人,而你——"他的拇指擦过她颤抖的嘴唇,"一首都是他计划里最完美的诱饵。"
桥下漆黑的海水拍打着礁石,浪花声像是无数亡魂的呜咽,余烬的视线模糊了,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新婚夜陆沉舟抚摸她脖颈的胎记说"这样他们就永远找不到你",慈善晚宴前他坚持要她戴那条蓝宝石项链说是"护身符",坠崖那晚他反常地要她开车去悬崖边的观景台...所有零散的线索突然串联成一条清晰的线,她胃里翻涌起一阵恶心,推开车门跪在路边干呕,却只吐出苦涩的胆汁,林叙的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温柔得可怕:"想起来了吗?他从来不是在保护你,他是在利用你引出所有想害他的人,包括他亲叔叔。"
远处传来引擎的轰鸣声,七八辆黑色越野车呈包围之势向大桥疾驰而来,最前面的车灯刺得余烬睁不开眼,林叙猛地将她拽起来塞回车里,"抓紧!"越野车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去,后视镜里追兵越来越近,余烬看见领头那辆车的驾驶座上,陆沉舟的脸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如同修罗,他右手握着方向盘,左手举着枪对准了他们车尾,林叙突然狂笑起来:"看看你的好丈夫!"话音未落,枪声炸响,后窗玻璃应声而碎,余烬尖叫着抱头蜷缩,玻璃碎片如雨点般砸在她背上,林叙猛打方向盘,车子在桥面甩出惊险的弧度,轮胎摩擦出刺鼻的焦糊味,"跳车!"他突然解开安全带,在车子撞向护栏的瞬间推开车门抱着余烬滚了出去!
余烬的世界天旋地转,肩膀和膝盖在粗糙的桥面上擦出火辣辣的疼,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和金属扭曲的惨叫,林叙的手臂如铁箍般护着她的头,他们翻滚着撞上人行道边缘才停下,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刹车声和脚步声,陆沉舟的声音穿透混乱清晰地传来:"知微!"那声音里的恐慌和痛苦真实得让她心脏抽痛,林叙却在她耳边冷笑:"演技真好,是不是?"他强行拖起她往桥墩方向跑,余烬的脚踝传来钻心的疼痛,可能是扭伤了也可能是旧伤复发,她踉跄着被林叙拽进桥下的检修通道,黑暗中有老鼠从她脚背窜过,腐臭的污水没过脚踝,林叙的手如铁钳般扣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马上就到接应点了,"他的喘息声在狭窄的隧道里回荡,"我的人会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余烬突然停下脚步,隧道尽头透进微弱的月光,照亮她苍白如鬼的脸,"你究竟是谁?"她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林叙的背影僵住了,缓缓转身时手里多了一把枪,枪口却不是对着她,而是她身后黑暗处,"好久不见,陆总。"他的语气突然变得优雅而危险,像撕下伪装的毒蛇,余烬猛地回头,看见陆沉舟不知何时己经站在三步之外,西装外套不见了,白衬衫上沾着大片血迹,左手无力地垂着,显然是跳车时受了伤,右手却稳稳举着枪对准林叙的心脏,他的眼神让余烬想起坠崖那晚的后视镜——那种即将失去一切的疯狂和绝望。
"放开她。"陆沉舟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林叙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隧道里激起诡异的回音:"你终于不装了?"他猛地扯开衬衫,露出腰腹间狰狞的伤疤——那不是今晚的新伤,而是陈年旧伤,形状像被野兽撕咬过的痕迹,"认得这个吗?三年前非洲草原,你为了灭口派人追杀我妹妹时的'杰作'。"陆沉舟的瞳孔骤然收缩,枪口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林叙趁机将余烬猛地推向一旁,同时扣动扳机!
枪声在密闭空间震得耳膜生疼,余烬摔在污水里看见陆沉舟肩头绽开血花,但他竟没倒下,反而迎着枪口扑上来一拳砸在林叙脸上,骨骼碎裂的声音令人牙酸,两个男人在污水中翻滚厮打,每拳都往死里招呼,余烬想尖叫却发现喉咙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她看见陆沉舟夺过枪顶住林叙太阳穴,林叙却咧嘴露出带血的牙齿:"开枪啊,就像你杀我妹妹那样。"陆沉舟的手指扣在扳机上颤抖,眼神混乱而痛苦:"我从来没杀过她...那场爆炸是..."
隧道深处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十几道红色激光瞄准点同时落在三人身上,一个穿着高级定制西装的中年男人从阴影处走出来,皮鞋踩在污水里发出令人不适的声响,"真是感人的重逢。"他鼓掌的声音在隧道里空洞地回荡,余烬认出了那张经常出现在财经杂志上的脸——陆振业,陆沉舟的亲叔叔,此刻他身后站着两排全副武装的雇佣兵,而黑鲨正把玩着匕首站在他身侧,眼神阴冷地盯着余烬的咽喉,"多亏了你这个小诱饵,"陆振业微笑着抚摸余烬惨白的脸,"才能把这两个麻烦一次性解决。"
陆沉舟的枪口突然调转向陆振业,却被黑鲨的飞刀击中手腕,枪掉进污水里发出沉闷的声响,"你以为这些年我不知道你在查我?"陆振业一脚踩住陆沉舟流血的手腕,俯身时领带垂下来扫过余烬的脸,带着古龙水和血腥味的混合气息,"我故意让苏蔓露出破绽,就是为了今天——"他的笑容突然扭曲,"让你亲眼看着你最在乎的人,像你父亲一样死在面前。"
余烬的呼吸停滞了,她看见陆沉舟眼底闪过某种决绝的光,突然用受伤的手抓住陆振业的脚踝猛力一拽!与此同时林叙从污水中暴起扑向黑鲨,隧道里枪声爆炸般响起,余烬被人粗暴地拽起来向后拖去,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陆沉舟染血的面容和他嘶吼着喊出的那句话:"跑!知微!快跑——!"
黑暗吞没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