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树豪领着方瑶与萧凡步入万剑窟深处的「藏剑阁」时，暮色正透过阁楼雕花窗棂，在积尘的剑架上投下斜长光影。空气中漂浮着陈旧剑鞘与墨香混合的气息，上万柄古剑静静悬于空中，剑身上的符文在暮色中明明灭灭，像极了沉睡的星辰。
“这座阁楼建于万剑窟初创之时。”张树豪的指尖拂过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剑格处刻着模糊的“镇魔”二字，“五百年前，阁中曾藏有三千柄天阶仙剑，如今……”他的声音陡然低哑，指向西侧空荡荡的剑架，那里只余下几道深可见骨的爪痕，“域外天魔破阵而入那晚，魔潮如黑水般漫过这些剑架，每柄出鞘的灵剑都在嘶吼，却连它们的影子都斩不断。”
方瑶轻抚身旁一柄震颤的青竹剑，剑身突然映出破碎的画面——无数黑影在剑光中消融又聚合，持剑修士的道袍被魔焰燃成飞灰，却仍用残躯堵住阵法缺口。萧凡握紧玄重剑，剑柄传来的共鸣让他太阳穴突突首跳，仿佛能听见五百年前那场血战的哀嚎。
“末法时代并非突然降临。”张树豪走到阁楼中央的星图前，指尖注入灵力，穹顶突然亮起亿万剑形光点，“最初是灵脉枯竭，金丹修士打坐三日竟凝不出半滴灵液；接着是天象异变，极西之地终年飘着黑雪，触之即腐；最后，是那些裂缝……”他指向星图上遍布的黑色纹路，“第一道空间裂隙出现在北域极寒之地，宽不过三寸，却涌出遮天蔽日的天魔。”
青禾抱着混沌剑龙的爪子打瞌睡，小家伙方才耗尽灵力，此刻蜷在剑龙鳞甲间，眉心剑印随着呼吸明灭。方瑶替她拢了拢衣襟，却听见张树豪的声音突然颤抖：“万剑窟第一代宗主‘剑痴’曾在碑刻中预言：‘末法至，灵气绝，域外之魔踏碎星辰而来。’我们原以为是妄言，首到五百年前冬至，主峰‘问天峰’的大阵突然崩碎——”
星图上的剑形光点骤然黯淡，数道黑色流光如毒蛇般窜入星轨，瞬间吞噬了三成光点。张树豪的灵力一滞，星图剧烈震颤，露出底下刻着的血字：“那一日，十二位大乘期同时点燃剑心，以身为引重铸阵法。”
“大乘期……”萧凡喃喃自语，他曾在灵剑宗古籍中见过这个境界的记载，据说大乘期修士己然转化仙体，待将灵力转化为仙力便可飞升，大乘期可手拿日月，踏碎山河，一念之间斩落星辰逆转一方时空的光阴。可此刻张树豪眼中的沉痛让他喉头发紧，“难道现在……”
“大陆己有三百年未见大乘期修士了。”张树豪从怀中取出一枚碎裂的玉简，玉简断口处凝结着黑色结晶，“这是当年‘剑狂’长老的传讯玉简，他最后一句话是‘域外的存在……能轻易粉碎大乘渡期修士的仙躯’。自那以后，万剑窟最高修为便是老夫这样的合体境后期，至于渡劫境……”他指向星图上仅存的九颗亮色光点，“整个中州，如今只有这九位老怪物摸到了渡劫境门槛，却无一人敢引动天劫。”
方瑶腕间的水龙虚影突然翻涌，她这才注意到藏剑阁地砖缝隙中渗出的黑色物质，那不是尘土，而是凝固的魔血，每一粒都蕴含着腐蚀灵魂的恶意。
“五百年前的天魔与东域那些不同。”张树豪踢开一块断碑，碑下露出半截染血的剑穗，“它们懂得篡改灵脉，能用修士魂魄炼制邪器，甚至……能模仿正道功法。”他指向一柄悬浮的玉剑，剑身本该刻着万剑窟的“万流归宗”剑纹，此刻却扭曲成狰狞的笑脸，“这是‘笑面剑’，它的主人当年被天魔附体，用同一招剑式斩杀了三十七位同门。”
萧凡猛地想起东域覆灭时，那些天魔畸变体使用的诡异招式，竟与灵剑宗基础剑法有几分相似。他按住玄重剑，剑身在恐惧中发出嗡鸣。
“现在的万剑窟……”张树豪望向阁楼外的剑冢，无数断剑在暮色中悲鸣，“只剩三千弟子，能上战场的不过千人。老夫这个合体境后期，在五百年前连给大乘期长老提鞋都不配。”他突然咳出一口黑血，血珠落在星图上，“但混沌剑胎出世了，纯灵体也来了……”
青禾突然惊醒，混沌剑龙发出幼兽般的嘶鸣，小家伙揉着眼睛指向星图：“爷爷，那些黑黑的东西在动！”众人望去，只见星图上的黑色纹路竟如活物般蠕动，朝着代表万剑窟的光点蔓延。张树豪猛地喷出一口心血，染红了胸前的道袍：“是‘窥界魔眼’！它们察觉到混沌剑胎的气息了！”
方瑶抱起青禾，水龙虚影化作护罩将三人包。张树豪趁机打出数道剑印，星图瞬间闭合，露出底下镇压的青铜古盒。
“这是‘剑痴’宗主留下的‘破魔策’，”他将古盒塞给萧凡，盒子表面的剑纹烫得人手背生疼，“里面记载着对抗天魔的方法，只是……”他的目光落在青禾眉心的剑印上，“需要纯灵体引动混沌剑胎，在天劫中炼制‘诛魔剑’。”
阁楼外突然响起万剑齐鸣，无数灵剑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组成巨大的剑盾。张树豪推着两人走向密道：“快走！藏剑阁撑不了多久！老夫去引开魔眼！”
“张长老！”方瑶回头，只见老人背后的七柄古剑同时出鞘，白发被魔气染成漆黑。
张树豪咧嘴一笑，露出染血的牙齿：“老东西我啊，早就压制了三百年的剑修为，今天……就当回渡劫境的疯子！”他猛地拍出一掌，密道入口轰然闭合，隔绝了外面的魔焰与剑鸣。
萧凡握紧青铜古盒，盒盖上的剑纹刺入掌心，鲜血渗出的刹那，他听见了五百年前大乘期长老们的剑鸣，也听见了东域弟子们的哀嚎。方瑶抱着青禾，看着密道尽头透出的微光，腕间的水龙虚影与青禾眉心的剑印交相辉映。
末法时代也好，域外天魔也罢，既己来到中州，便要在此地，为东域，为整个天玄大陆，斩出一条生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