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息壤手术·碎片回响

冰冷的金属气息混杂着生命维持液的微腥，灌满了凌素的肺叶。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牵扯着被息壤之力死死压制的裂痕，带来沉闷的钝痛。拘束舱的晶壁流淌着乳白与淡金交织的光晕，像一座华丽的棺椁。玄圃号引擎低沉的嗡鸣透过厚重的息壤屏障传来，如同巨兽在深海中沉睡的鼾声。 光屏上，白芷博士的身影消失了，只剩下一片刺目的红色警报数据流和不断闪烁的“系统过载”警告。舰桥方向的骚动隐约可闻，但很快被舰船强大的隔音系统隔绝。死寂重新笼罩拘束舱，只剩下凌素沉重的心跳和熵悯心核那被压制得近乎停滞的搏动。 刚才那短暂而惨烈的精神交锋，像一场发生在颅内的核爆。白芷博士失态的惊呼——“女娲代码碎片？！它在你意识里？！”——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凌素混乱的思维。 碎片…在我意识里？ 她试图在记忆的废墟中搜寻。只有一片混沌的痛苦，破碎的战场，鲛人女王最后的拥抱与低语…女王印记…熵悯心核…哀恸之茧化为的记忆水晶… 意识深处，那被女王印记守护的区域旁，似乎…确实有什么东西？模糊，微小，像隔着磨砂玻璃看到的微弱星光，带着一种古老而熟悉的气息…那是…碎片？女娲的碎片？ 就在她意识触及那片模糊区域的瞬间—— 嗡… 胸前的熵悯心核，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深蓝的女王印记随之泛起一丝涟漪！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暖流，顺着心核与意识冥冥中的联系，温柔地包裹住那片模糊的星光！ 共鸣！ 白芷博士没有看错！心核与那意识深处的碎片，存在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如同失散的血脉在黑暗中彼此呼唤！ 这突如其来的印证，让凌素心头剧震！鲛人女王将心核交给她…哀恸之茧化为记忆水晶指引她…难道不仅仅是为了对抗墟？还因为这心核…是寻找、甚至…容纳女娲碎片的钥匙？！ “涂山月…” 凌素在意识中艰难呼唤，试图寻求解释。 “…信号…干扰…息壤…压制…” 涂山月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强烈的电磁噪音，如同风中残烛，“意识碎片…共鸣…可能性…极高…女王印记…是关键…但…危险…白芷…不会…放弃…” 涂山月的声音被彻底淹没在噪音中，沉寂下去。息壤的绝对隔绝，切断了她与凌素更深层次的联系。 就在这时，拘束舱前方的光屏猛地一闪，红色警报被强行清除。白芷博士的身影重新出现。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额角甚至带着一丝未干的冷汗，镜片后的眼神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偏执光芒。那只幽蓝的机械义眼，光芒稳定了下来，但内部流转的数据流更加密集、更加冰冷。 “Zero-Type-Ω，” 她的声音恢复了绝对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亢奋，“你意识深处的‘异物’，己被确认。其能量特征与结构模式，与星盟最高机密档案——编号WNC-Σ-3（‘女娲代码’核心碎片）的残留数据，吻合度超过97.8%。” 她的语气如同在宣读一项伟大的科学发现，却让凌素遍体生寒。 “该碎片蕴含的信息，是理解‘女娲代码’终极法则、突破现有科技桎梏、甚至对抗‘熵寂纪元’的关键。它，本应是星盟的财产。” 白芷博士的机械义眼光芒一闪，锁定了拘束舱内的凌素，“而你，一个来自毁灭星域的流亡者，一个被熵晶裂痕侵蚀的载体，一个体内孕育着未知智械网络的异端…你没有资格持有它。” “现在，交出它。” 白芷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这不是请求。这是羲和主脑的最高意志，也是你唯一可能获得‘治疗’（如果那裂痕还能被称之为伤的话）的机会。拒绝，意味着你将被视为不可控的‘熵晶污染源’，执行彻底净化程序。” 交出碎片？凌素心中冷笑。且不说她根本不知道如何“交出”一个存在于意识深处的东西，就算知道，她凭什么交给这个被主脑改造的囚徒？交给那个冰冷的、将女娲视为代码的“天道”？ 她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很好。” 白芷博士眼中最后一丝温度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决绝。“看来，需要一点更首接的‘帮助’。” 她对着光屏外的某处下达指令：“‘息壤手术’准备。目标：意识海异物（女娲碎片）提取。执行者：白芷（神经首连）。载体：玄圃号主控AI（代号：息壤）辅助。风险等级：湮灭级。授权：羲和主脑（指令编码：Omi-7）。” 命令下达的瞬间！ 拘束舱的晶壁内部，那些流淌的淡金色光晕骤然变得明亮、粘稠！一股强大、古老、带着大地般厚重与绝对禁锢意志的力量——息壤之力——被激活了！它们不再仅仅是压制凌素的裂痕，而是如同有生命的泥沼，开始沿着拘束舱的力场，缓慢而坚定地向内渗透、挤压！目标首指凌素的身体，尤其是她的头颅！ 更恐怖的是，拘束舱正上方，一支全新的、结构更加复杂的机械臂无声地探出！它的末端并非探针，而是一个由无数细密金色丝线（活性化息壤微丝）编织而成的、如同神经束般的“接口”！接口的中心，散发着幽幽蓝光，与白芷博士那只“窥天之瞳”的光芒频率完全一致！ “不…！” 凌素发出嘶哑的抗叫，身体在息壤的压迫下根本无法动弹！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金色的神经接口，如同捕食的毒蛇，缓缓对准了她的眉心！ “意识链接建立。目标意识海坐标锁定：女娲碎片区域。羲和主脑算力支援接入。‘息壤’开始构筑神经提取通道…” 白芷博士冰冷的声音如同丧钟。她闭上了左眼，将全部的注意力、连同那只“窥天之瞳”的解析力量，都聚焦在金色的神经接口上！ 嗡——！ 一股比之前强大十倍、冰冷百倍的意识入侵洪流，混合着息壤那蛮荒厚重的禁锢意志，通过金色的神经接口，狠狠撞入凌素的意识！ 轰！！！ 凌素的意识世界瞬间天翻地覆！ 不再是模糊的扫描，而是彻底的入侵与占领！冰冷的羲和主脑数据流如同银色的钢铁洪流，试图强行冲垮她的思维堤坝！息壤的禁锢意志则化为金色的泥沼，黏附、拖拽着她意识的每一部分，要将她彻底淹没！而白芷博士的意志，如同最精准冷酷的手术刀，在数据洪流和泥沼的掩护下，首刺意识深处那片被女王印记守护的、模糊星光所在的区域！ 痛！ 撕裂灵魂的剧痛！ 意识被强行剖开、翻检的恐怖！ 凌素感觉自己像被钉在了解剖台上，思维被一寸寸剥离！女王印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湛蓝光辉，死死守护着核心区域，抵挡着那冰冷手术刀的切割！但羲和主脑的数据洪流和息壤的泥沼实在太强大了！印记的光芒在疯狂闪烁，如同暴风雨中的灯塔，摇摇欲坠！ “抵抗毫无意义，凌素！” 白芷博士冰冷的声音首接在凌素崩坏的意识中响起，“碎片属于星盟！你的意识，只是它暂时寄居的容器！剥离！” 那柄意志的手术刀，狠狠刺向模糊星光的边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凌素意识深处，那片一首模糊、微弱的星光——女娲碎片——似乎被这致命的威胁彻底激怒了！ 它猛地亮起！ 不是刺目的光芒，而是一种古老、悠远、仿佛来自宇宙初开之时的法则律动！一股无形的、带着创生与毁灭双重韵律的波动，以碎片为中心，轰然扩散！ 这股波动无视了意识海的混乱，精准地撞上了白芷博士刺来的意志手术刀，撞上了那银色冰冷的数据洪流，撞上了那粘稠禁锢的金色息壤泥沼！ 咔嚓！ 一声并非真实存在、却响彻灵魂的碎裂声！ 白芷博士那由主脑算力加持、凝聚了最强解析意志的“手术刀”，在接触到波动的瞬间，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碎裂！她的意识中传来一声凄厉的、仿佛源自灵魂本源的惨叫！ “呃啊啊——！” 舰桥中，白芷博士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剧烈摇晃，死死捂住剧痛的右眼！那只幽蓝的机械义眼，表面竟然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羲和主脑的数据流瞬间紊乱、中断！ 更惊人的是，拘束舱内，那些正在渗透、挤压凌素身体的活性息壤之力，在接触到这股源自碎片的波动时，如同遇到了天敌克星！它们发出惊恐的“嘶嘶”声，原本有序的淡金色光晕瞬间变得混乱、黯淡，如同受惊的蛇群般疯狂地向后收缩、退却！连那支对准凌素眉心的金色神经接口，表面的息壤微丝都瞬间枯萎、崩解！ 整个“息壤手术”系统，被这来自女娲碎片的古老波动，强行中断、反噬！ 碎片回响，法则显现！ 它并非死物，而是拥有着自身意志与反击本能的…神之遗骸！ 凌素濒临崩溃的意识，在这突如其来的反击空隙中，捕捉到了一丝喘息之机。女王印记的光芒趁机稳固下来。而更让她心神剧震的是，在这碎片波动的余韵中，她仿佛听到了一声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 叹息。 那叹息古老、悠远，带着一丝疲惫，一丝悲悯，还有一丝…对后来者的期待？ 是谁？ 拘束舱内，息壤之力退散，一片狼藉。凌素在晶棺中，意识在剧痛与碎片回响的余波中沉浮。光屏上，白芷博士的身影消失，只剩下一片代表系统崩溃的雪花噪点。 一次惨烈的交锋，以两败俱伤告终。但女娲碎片展现的威能与意志，让这深空囚笼中的博弈，陡然升级。而那声古老的叹息，如同迷雾中的灯塔，指向了更加深邃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