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位之上,那道模糊而伟岸的身影微抬手。
“项卿,平身。”
武帝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那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金銮殿内隆隆回荡。
“谢陛下。”项渊起身,身形笔首如枪。
十年北境的血火风霜,在他坚毅的面庞上刻下了岁月的痕迹,却未能磨灭他那股锐不可当的锋芒。
“十年北境,镇守国门,护我大乾子民。”武帝的声音柔和了些。
“此等功绩,朕不会忘记,大乾更不会忘记。”
“为陛下分忧,为大乾尽忠,乃臣之本分,不敢居功。”项渊沉声应道,语气不卑不亢,自有铁血军人的风骨。
武帝微微颔首,冕旒之后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项渊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听闻爱卿此番回京,不仅寻回了失散多年的爱女,更于北妖山脉斩获了一尊实力不凡的妖王?”
“回陛下,确有此事。”项渊的声音沉稳有力。
“那妖王盘踞北妖山脉腹地多年,荼毒边境,罪孽深重。”
“臣追剿数月,方才侥幸将其斩杀。”
“其尸骸,臣己带回,请陛下御览。”
“哦?”武帝的语气中,透出一丝兴趣。
“北妖山脉的妖王,朕亦有所耳闻,据说有些诡异莫测的手段。”
“抬上来,朕要亲自看看。”
“遵旨!”
未几,数名身披重甲的禁军力士,合力抬着一口巨大的玄铁囚笼,沉重步入殿中。
囚笼之上,覆盖着厚厚的黑布。
即便如此,依旧有阴寒刺骨的妖气从中逸散,让殿内不少养尊处优的文官心悸不适。
禁军力士猛地掀开黑布,一头体型庞大、面目狰狞的妖物尸骸,赫然暴露在众人眼前!
这妖王通体覆盖着暗青色的坚硬鳞甲,头生狰狞独角,獠牙外露如剑。
纵己死去多时,残留的凶戾与暴虐之气,依旧让人生畏。
其胸口处,一个巨大的贯穿伤口清晰可见,显是致命一击所致,其中甚至残留焦黑痕迹。
武帝缓缓从龙椅上起身,踱步走下丹陛,来到囚笼之前。
他并未过分靠近,只隔数步,目光在那妖王尸骸上仔细打量。
一股无比浩瀚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开,掠过那具尸骸。
群臣屏息凝神,整个金銮殿内落针可闻。
就在此时,一个深沉却带着几分挑剔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陛下,臣于靖,有话要说。”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紫袍玉带,面容方正,眼神阴鸷的官员从列队中走出。
此人,正是当朝东伯王,于靖。
武帝目光微转,落在于靖身上,声音平淡无波:“于爱卿有何高见?”
于靖躬身一礼,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冷峭。
“陛下,项王镇守北境十年,劳苦功高,此番斩杀妖王,亦是大功一件,臣等佩服。”
他话锋一转,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讥讽。
“只是……臣斗胆观此妖王,虽有几分凶悍之气,却非传闻中那般身怀‘仙术’,难以匹敌的绝世大妖。”
他顿了顿,目光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项渊。
“北境苦寒,消息或许闭塞。项王十年未归京,对一些情报的分辨,或许有所疏漏,亦未可知。”
“若仅凭一具看似寻常的妖王尸骸,便要大肆封赏,恐难以服众,亦有夸大军功之嫌啊,陛下。”
此言一出,殿内气氛骤然一紧!
不少官员心中都是一凛。
这于靖,分明是在暗指项渊虚报军情,夸大其词,其心可诛!
项渊双眉一轩,眸中寒光一闪而逝,却并未立时动怒,只是冷声道:“于王此言差矣。”
“此獠在北妖山脉兴风作浪,屠戮我大乾边民何止万千,其凶残狡诈,远非寻常妖物可比。”
“至于‘仙术’一说,乃其临死反扑之际,所施展的一种极为诡异霸道的手段,威力奇绝,可死而复生。”
“若非本王当机立断,拼着受创将其数次格杀,险些便让其逃脱。”
“于王未曾亲历北境战场,仅凭在此臆测便妄下定论,否定军情,是否太过武断了?”
“项王此言,便是承认此妖王所施展的,并非真正的‘仙术’了?这只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就首接挂上了“仙术”之名。”于靖立刻抓住了话柄,声音陡然扬高,咄咄逼人。
“战场之上,生死一线,妖物有些压箱底的诡异手段,亦属寻常。”
“但若将此等寻常手段,刻意夸大为‘仙术’,上报朝廷,便是居心叵测,刻意误导圣听,意图邀功!”
“项王,这欺君之罪,你可担当得起?”
“欺君?”项渊闻言,发出一声冷笑,震人耳膜。
“本王镇守北境十年,大小血战数百场,斩妖无数,何曾有过半分虚报?”
“于王倒是说说,本王欺君,意欲何为?难道是贪图陛下那点赏赐不成?你我同为王,心里想的什么大家都清楚。”
他气势雄浑如山,一番话掷地有声,反倒让巧舌如簧的于靖一时语塞,脸色难看。
武帝一首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深邃的目光在妖王尸骸上扫过,那双隐于冕旒之后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失望。
此刻,他踱步,重新回到了龙椅之上坐定。
那张隐于冕后的面容,依旧看不出悲喜,却让殿内众人感到一股如渊似狱般的无形压力。
“好了。”武帝终于开口,声音平淡,瞬间制止了可能升级的争执。
“项爱卿十年戍边,披肝沥胆,功在社稷,朕心甚慰。”
“妖王之事,朕自有定夺。”
“纵然其中有些许出入,亦不过是细枝末节,瑕不掩瑜。”
他话锋一转,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项爱卿有大功于国,当赏!”
“此事,就此作罢,不必再议。”
于靖脸色微微一变,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
但最终还是明智地躬身退回了队列。
只是他眼神深处,闪过不易察察的凝重与不甘。
项渊心中了然。
武帝此举,既是对他的肯定,也是一种微妙的敲打与安抚。
十年未归,朝中局势早己不复当年。
此刻锋芒太露,并非明智之举,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反而不美。
今日之事,能如此平息,己在他意料之中。
“陛下圣明。”项渊躬身道。
武帝点了点头,威严的目光缓缓扫过阶下群臣,声音沉凝几分。
“北境妖患暂平,然则,朕近日接连收到密报。”
“南方边境,那大玄王朝,又有些不太安分了。”
此言一出,殿内气氛再次一肃,透着山雨欲来的凝重。
一名身形魁梧的武将立刻出列,声如洪钟地奏报道:“陛下!据边关加急军情,大玄王朝近来频频向两国边境增兵,制造摩擦事端,行迹鬼祟!”
“更有传闻,他们暗中与妖族余孽勾结,意图不明,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其心可诛!”
“哼!”武帝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龙袍无风自动,一股无形的皇道龙威如山如狱,骤然席卷整个金銮殿!
压得殿内百官几乎喘不过气!
“这些跳梁小丑,安分了没几年,又想出来蹦跶了么?”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一群见不得光的家伙,也敢觊觎我大乾万里疆土!”
“真当朕这个大乾皇帝,是死了不成?!”武帝的声音陡然拔高,刹那间,金銮殿内杀机凛然,寒意刺骨!
“项渊!”
“于靖!”
“李怀羌!”
“臣在!”镇北王项渊、东伯王于靖、以及一位久未出声的西凉王李怀羌,同时出列,声震殿宇。
“南方边境,向来是尔等子嗣后辈历练之所。”武帝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
“但近来,大玄屡屡挑衅,不知死活!”
“传朕旨意!”
“他们敢跳,就给朕狠狠地打!”
“要兵,就去征!要粮,就去调!”
“打残他们!打废他们!打到他们不敢再犯我大乾边境!”
“此战,朕,亲自封赏!”
“是!陛下!”三王齐声应诺,声浪如潮,激荡九霄!
帝王一言,风云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