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餐桌上的骨瓷杯碟精致得近乎脆弱,阳光透过遮阳伞边缘,在肖婉禾眼前投下小片晃动的光斑。空气里浮动着咖啡香、烤面包的焦香,还有顾棠朋友们身上昂贵的香水味。肖婉禾端着一杯冰美式,指尖感受着杯壁沁出的凉意,仿佛筑起一道无形的墙。顾棠清脆的笑声和朋友们轻松的谈天说地在她耳边流过,她像在听一场模糊的背景音,偶尔牵动嘴角回应一个礼貌的弧度,但精神的核心,早己抽离,沉入某个只有卷宗和法律条款存在的静谧空间。
“我们家婉禾啊,”顾棠的声音陡然拔高,精准地刺破那片朦胧,像一根针扎进肖婉禾的警戒线。她夸张地叹了口气,身体转向肖婉禾,眼神里是刻意的、昭然若揭的心疼,“在纽约那就是个工作狂,华尔街的女战士!可你们猜怎么着?回来更不得了,简首是把自己焊死在办公椅上!衡言那边忙完,转身就扎进沐禾的案子堆里,连喘口气的功夫都像是奢侈。五年啊,整整五年,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我真怕她那根弦,啪一声就断了。”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肖婉禾放在桌上的手背,那触碰带着烫人的热度。
肖婉禾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蹙,想抽回手,却被顾棠更紧地按住。
“肖律师这么优秀又漂亮,”斜对面的林薇适时接口,妆容完美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探究笑意,目光在肖婉禾脸上流转,“在国外那种环境,追求者怕是要排长队吧?单身回来,多可惜呀。”那“可惜”二字,尾音拖得意味深长。
顾棠像是就等着这句,立刻截过话头,斩钉截铁地“澄清”:“排什么队呀!林薇你是不知道,她就一根筋!五年!整整五年!”她伸出五根手指,在阳光下晃了晃,加重语气,“别说正儿八经谈个恋爱了,我看她连个像样的约会都没参加过!回来还是老样子,眼里除了案子还是案子,冷冰冰的法律条文就是她的情人、她的归宿!”她转向肖婉禾,眼神带着夸张的“责备”,“再这样下去,我看你真要抱着法典孤独终老了!”
尖锐的尴尬像冷水泼面。肖婉禾在桌下猛地伸脚,高跟鞋尖精准地、带着警告意味地踢在顾棠的小腿骨上。顾棠“嘶”地吸了口气,表情扭曲了一瞬,但马上又挤出一个更灿烂的笑。
“顾棠你太夸张了。”肖婉禾终于开口,声音竭力维持着平稳的礼貌,但那份疏离感骤然加深,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壳,“只是工作排得比较满,没顾上别的。”她端起冰美式,抿了一口,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试图压下心头那点被强行剥开、暴露在陌生人审视目光下的不适和被出卖的微怒。
林薇那双精明的眼睛飞快地闪烁了一下,如同捕捉到猎物踪迹的猎人。她立刻扬起更热情的笑,打着圆场:“哎呀,事业女性嘛,理解理解!肖律师这份专注力,真让人佩服呢。” 话题被迅速带偏,聊起了新开的艺术展。然而接下来的时间,肖婉禾只觉得阳光刺眼,咖啡苦涩,顾棠偶尔瞟过来的、带着邀功意味的眼神让她如坐针毡。露台上的谈笑风生,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磨砂玻璃,模糊而遥远。她望着远处城市的天际线,心不在焉地搅动着杯中的冰块,那细微的撞击声,仿佛敲打在她刻意加固的心防之上。
聚会散场,林薇坐进等候的豪华轿车里,立刻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盈跳跃,一条带着“独家八卦”意味的信息迅速发送出去:“劲爆!顾棠亲口认证,那位沐禾新来的冰山肖大律师,过去五年,感情世界一片空白!顾棠说她眼里只有工作,跟法律条文过日子呢……” 信息带着隐秘的兴奋,飞向纪云卿那个圈子某个特定的接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