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刘露的约会,地点不在任何高档餐厅,而在普洱学院旁边的一条小吃街。
张拓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手里拿着两串烤鱿鱼,跟在刘露身边,听她讲着医院里的趣闻。一个实习医生错把主任的保温杯当成了尿样瓶,差点送去化验科;一个大爷做完心脏支架手术,第二天就非要下床打太极,说要“以气运血,疏通经络”。
这些琐碎而鲜活的故事,是张拓的世界里从未有过的东西。他看着刘露说话时亮晶晶的眼睛和微微上扬的嘴角,感觉自己紧绷了太久的神经,在不知不觉中松弛了下来。他甚至觉得自己年轻了好几岁,不再是那个背负着累累罪行的通缉犯,只是一个正在追求心仪女孩的普通男人。
“你笑什么?”刘露注意到他嘴角的弧度。
“没什么,就是觉得,当医生挺好的。”张拓把一串鱿鱼递给她。
刘露接过鱿鱼,咬了一口,动作斯文,但并不做作。“好什么呀,夜班连着上,手术接着做,一台心脏搭桥手术站下来,腰都快断了。有时候拼了命把人救回来,家属还不理解,说你过度医疗。”她话里带着抱怨,眼神却很平静,“不过,看到病人能健健康康地走出医院,就觉得都值了。”
她看着张拓,认真地问:“你呢?你的工作,会让你有这种‘值了’的感觉吗?”
张拓沉默了片刻,将最后一口鱿鱼吃掉,把竹签扔进垃圾桶。“会。”他看着远处的车流,“每当扫干净一块地方,让大家晚上能安心出来吃串,我就觉得值了。”
刘露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她只是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比她表弟卢涵口中那个打打杀杀的“三哥”,要复杂得多,也……有趣得多。
几天后,是卢涵二十岁的生日。
生日宴设在卢家庄园的宴会厅,宾客云集,几乎囊括了普洱市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张拓换上了师爷特意为他准备的阿玛尼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刘露挽着他的手臂,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晚礼服,宛如一朵不染尘埃的白莲。两人一出现,立刻成了全场的焦点。
“姐!三哥!”卢涵兴奋地冲了过来,今天他才是主角,却像个跟班。
“生日快乐。”张拓把一个车钥匙盒递给他。
“谢谢三哥!嘿嘿,什么车啊?又是奔驰宝马?”卢涵满不在乎地打开盒子。
下一秒,他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呼吸都停滞了。盒子里,一枚带着双R标志和欢庆女神立标的车钥匙,正静静地躺在天鹅绒的衬垫上。
“库……库……库里南?”卢涵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猛地抬头看着张拓,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三哥……这……这太贵重了!”
“自家兄弟,说什么贵重。”张拓拍了拍他的肩膀。
“卧槽!”卢涵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抱住张拓,激动得语无伦次,“三哥!你就是我亲哥!不!你是我亲爹!以后谁敢说你一个不字,我他妈弄死他!”
这声嘶力竭的嚎叫引来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当他们看清那枚车钥匙时,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卢明在一旁看着,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知道,张拓送出的不是一辆车,而是一份沉甸甸的忠心,一份彻底融入卢家的感恩之心。
刘露的父母,一对儒雅的中年夫妇,也走了过来。刘父是大学教授,刘母是银行高管,他们审视地看着张拓,目光中带着一丝天然的警惕。
“叔叔,阿姨,你们好。我叫张拓,是刘露的朋友。”张拓不卑不亢,笑容恰到好处。
“小张是吧?我听小露提起过你。”刘母点了点头,语气客气而疏离,“听说是跟着卢老板做生意的?”
“主要是帮卢老板打理一些文旅和娱乐产业的投资项目。”张拓巧妙地避开了那些敏感的词汇,“我们计划响应政府号召,对思茅区的一些老旧娱乐场所进行升级改造,打造一个高端、健康的文旅品牌。”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显示了自己的实力,又贴合了主流价值观。刘父刘母对视一眼,脸上的警惕缓和了不少。再加上女儿看他时那藏不住的欣赏,和卢明那毫不掩饰的器重,两位长辈对这个年轻人的印象,瞬间改观了许多。
宴会进行到一半,张拓借口去洗手间,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拨通了王伟的电话。
“三哥。”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
“地址拿到了吗?”
“拿到了。通辽市科尔沁区明仁大街和谐家园7栋2单元1101室。他老婆叫吴桂芬,在市图书馆上班,儿子李天一,今年八岁,在科尔沁区实验小学上二年级。”王伟的汇报像机器一样精准。
张拓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像西伯利亚的寒流,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降了几度。
“很好。”他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从海拉尔,用同城闪送的名义,给他家寄一箱最好的进口水果。草莓,蓝莓,车厘子,小孩喜欢吃什么就寄什么。东西处理干净点。”
“明白。”
“里面的东西,不需要太致命,吃下去,抢救不过来就行。”
挂断电话,张拓回到宴会厅,脸上又恢复了温和的笑容。他走到刘露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腰,仿佛刚才那个决定了一条幼小生命归宿的,是另一个人。
两天后,通辽市。
副局长李占东正在办公室里焦头烂额地处理一堆文件,桌上的手机响了。是他老婆吴桂芬打来的。
“占东!你快回来!天一出事了!”电话那头的哭声尖利而绝望。
李占东的脑袋“嗡”的一声,血液瞬间冲上头顶。他疯了一样冲出办公室,驱车赶往医院。急救室的红灯刺得他眼睛生疼。吴桂芬瘫坐在地上,哭得几乎昏厥过去。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李占东抓着一个医生的白大褂,双眼赤红地咆哮。
“……是食物中毒,一种罕见的神经毒素,发作极快……我们尽力了。”
李占东感觉天旋地转,他扶着墙壁,才没有倒下去。儿子天一活泼可爱的笑脸在他脑海里闪现,然后像玻璃一样,碎成了一片一片。
“食物中毒?吃了什么?”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家里收到一箱水果,说是同城闪送的,天一放学回来,吃了好多草莓和蓝莓……”吴桂芬的声音断断续续。
水果……
一个名字,一道闪电,猛地劈开了李占东被悲痛占据的大脑。
张拓!
除了他,不会有别人!只有他,才会用这种歹毒、残忍、不留痕迹的方式来报复!这不是警告,这是宣战,用他儿子的命,对他下的战书!
那张在审讯室里平静而桀骜的脸,在内蒙古大草原上教他“规矩”时那屈辱的一幕,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啊——!”李占东一拳砸在医院冰冷的墙壁上,指骨碎裂,鲜血首流,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极致的愤怒和悲痛,化作了噬骨的仇恨。
他冲出医院,回到车里,颤抖着手点燃一支烟,连吸了几口,才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他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
电话接通,传来张永发沉稳冷静的声音:“李局?”
“张局……”李占东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儿子……没了。”
电话那头的张永发愣住了。
“是张拓干的。”李占东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带着血,“他没死在缅甸,那个杂种还活着!他在报复我!他就在国内!”
张永发心里猛地一沉。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个所谓的缅甸火并,果然是他放出的烟幕弹。
“李局,你冷静点!有证据吗?”
“证据?”李占东惨笑起来,“我儿子的尸体就是证据!张永发,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我要他死!我马上组织我的人,就算把整个中国翻过来,我也要把这个杂种挖出来!你那边,给我盯死他宝平的家人!他不是喜欢玩家人这套吗?我陪他玩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