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锅浓稠的墨汁，把清平镇整个儿倒扣在里头。广场上的人群早己散去，只剩几只野猫蹲在角落里舔爪子，偶尔传来几声狗叫，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阿婉站在自家门口，望着天边那轮半圆的月亮，手里还捏着最后一张“避火香体验券”。她今天忙了一整天，脚底板都快磨穿了，可心里却像灌了蜜似的甜。
“姐！”五妹从屋里探出头，“你还不进来？蚊子都要把你当晚餐了！”
阿婉笑了笑，正要转身，忽然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
她回头一看，是周俊朗。
他穿着白天那件白衬衫，只是袖口卷到了肘部，露出结实的小臂。脸上带着点疲惫，但眼神亮得像擦过的银器。
“你怎么来了？”阿婉有些意外。
“送东西。”他递过来一个油纸包，打开是几块酥糖，还热乎着。
阿婉挑眉：“赵德发那边刚查完我，你就来送糖？不怕你爹又念叨‘商人重利轻别离’？”
周俊朗笑了：“他昨天可是主动问我，你配的除湿香剂是不是真能用。”
阿婉心头一动，随即嗤笑一声：“哟，周老师终于松口了？该不会是想让你带我去图书馆试香吧？”
“差不多。”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不过今晚不是来说这个的。”
两人并肩走在村外的小路上，月光洒在泥地上，照出一层淡淡的银灰。风从远处吹来，夹杂着草叶和泥土的味道，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
“你闻到没？”阿婉突然停住脚步，“像是……檀香混着桂花？”
周俊朗也停下，侧耳听了一会儿：“不是风，是后头有人烧香。”
阿婉皱眉：“这么晚了谁还在烧香？”
话音未落，一阵刺鼻的烟味扑面而来，紧接着，他们看见前方不远的路口，几个黑影鬼鬼祟祟地蹲在地上，围着一堆燃起的纸钱，嘴里念念有词。
“孙二狗？”阿婉眯眼一看，果然是那个偷玫瑰花瓣、纵火烧棚的家伙。
周俊朗眉头一拧：“他又在搞什么鬼？”
阿婉拉住他的手：“别过去，咱们绕道。”
可就在她拉住他的那一瞬，不知怎么的，心跳忽然加快了。
两人站在原地，谁也没说话。风吹过时，阿婉闻到一丝熟悉的香气——是他胸前的香囊，在夜风中微微飘荡。
她忽然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单独走这么远，走得这么近。
“阿婉。”周俊朗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更轻了些，“你还记得那天仓库着火的事吗？”
“当然记得。”她说，“你差点被烤成肉干。”
他笑了一下，却没有放开她的手。
“其实那天，我本来以为自己要完了。”他说，“可当你给我的香囊被压碎，那股香气出来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我还能活下来。”
阿婉怔了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它们还搭在他的掌心上，温暖而真实。
“你知道吗？”他继续说，“我以前总觉得，香就是香，不过是味道好闻罢了。但现在我觉得，它更像是……一种信念。”
阿婉轻轻一笑：“香能通神，技可养家。这是我穿越前就信的一句话。”
周俊朗看着她，眼神认真：“我想跟你一起走下去，不管有没有人反对。”
阿婉心头一颤，抬头看他，却发现他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仿佛下一秒就要贴在一起。
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响亮的咳嗽。
“咳咳咳——哎哟，不好意思啊，我这不是找你们有点事嘛！”
西哥拎着个竹篮子，一脸尴尬地杵在那儿，眼睛故意往天上瞟。
阿婉猛地把手抽回来，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
周俊朗则是一脸无奈地看着西哥：“什么事非得现在说？”
“哦，是这样的。”西哥挠挠头，“刘瘸子刚送来一批新木料，说是特制的香味展示架，问要不要明天组装。”
阿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告诉他，先放着，等我明早再安排。”
“行行行。”西哥点头如捣蒜，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回头冲她眨眨眼，“妹啊，你这进度比我养猪还快！”
说完撒腿就跑，留下两个年轻人在夜风中愣在原地。
“你哥……”周俊朗憋着笑。
“闭嘴。”阿婉瞪他一眼，转过身去，“我要回去了。”
周俊朗却没走，反而站定不动，看着她的背影。
“阿婉。”他忽然又喊了一声。
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你说……我们的香，以后真的能飘到省城、京城吗？”
阿婉嘴角一扬，语气坚定：“当然能。”
她终于转过身来，眼里闪着光：“只要有人愿意闻，就一定能被吸引。”
周俊朗看着她，忽然笑了。
“那我陪你一起，把香送到最远的地方。”
阿婉愣了一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夜风拂过，吹乱了她的头发，也吹散了两人之间最后一点距离。
远处，一只萤火虫缓缓飞过，点亮了黑夜的一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