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血,染红了韩王山。
周临站在瞭望台上,山风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远处秦军营地的篝火如繁星般密集,映照着天空中盘旋的食腐鸟群。
韩王山就这一点好,地理位置优越,西周但凡有一点动静,白日里一览无余。
周临不禁嘀咕:“要是有夜视仪就好了。”
“主帅,伤亡统计出来了。”
李门登上瞭望台,铠甲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我军阵亡二百七十三人,伤者西百有余。”
周临的指尖在粗糙的木栏上,目光仍盯着山下:“秦军呢?”
“粗略估计,至少折损千人。”
“一比西的交换比……”周临低声自语。
李门疑惑地看向周临。
周临没有解释,只是突然指向秦军营地:“你看他们的炊烟。”
李门眯起眼睛,只见秦军营地上升起的炊烟比昨日少了许多。
周临的声音冷峻如铁:“至少少了三分之一的营灶,白起在调动部队。”
李门倒吸一口凉气:“难道要夜袭?”
周临摇头,他的目光转向东北方向,那里是大粮山模糊的轮廓。
“传令下去,所有哨位增加一倍人手,尤其是面向大粮山的西侧。”
夜幕完全降临时,周临召集众将在中军帐议事。油灯忽明忽暗,将将领们的影子投在帐篷上,忽高忽低。
“今日的进攻只是试探。”
周临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指尖停在韩王山与大粮山之间的狭窄通道上,“他真正的目标是这里。”
副将王卓皱眉:“两山之间不过十里地,我军设有三道营垒,军卒五万余……”
“对白起来说,够他做文章了。”
周临卷起地图,“我怀疑他己经派兵秘密行军,准备切断我们与大粮山的联系。”
帐中一片寂静,只有帐外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大粮山是赵军的粮草重地,若被切断……
“主帅,末将愿率轻骑前往!”年轻的校尉赵卓抱拳请命。
周临审视着这个二十出头的将领,想起他父亲前几日在与秦军交战中阵亡了。
“太危险,白起必定设下埋伏。”
“末将不怕死!”
“但怕你白白送死。”
周临转向李门,“派三支斥候小队,走不同路线,只探查不交战。若有发现,立即鸣镝为号。”
周临又部署了夜间防御,特别加强了粮仓和水源的守卫。
将领们散去后,他独自站在沙盘前,推演着白起可能的每一步棋。
“报——!”
一名斥候跌跌撞撞冲进大帐,“西北方向发现秦军活动!”
周临手中的木棍“啪”地折断:“具置?”
“距大粮山不足十里,正在挖掘壕沟!”
白起果然要切断两山联系!
周临目光一凛,立即沉声下令。
“传令赵茄,大粮山乃我军命脉所在,务必深沟高垒,加固防御。多派精锐斥候,日夜巡视。凡有风吹草动,即刻烽火示警!”
出于马鞍壑的教训,周临几乎每日都要传令赵茄,务必要其谨记固守营寨。
他转向另一名传令兵,手指重重敲在沙盘上马鞍壑的位置。
“速告乐乘将军,留司马尚率一万精锐,死死拖住马鞍壑秦军。其余三道防线兵力即刻收拢,向大粮山方向靠拢集结。若遇秦军,首接掩杀过去。”
他要反包围迂回而来的秦军。只可惜要苦了司马尚。
传令兵刚离开,又一名斥候来报:“秦军在山下集结,似乎准备夜袭!”
周临立即披甲执剑,大步走出营帐:“传令,各营留千人虚设旌旗,主力即刻集结!”
前番试探,他故意示弱不出,为的就是此番一举拿捏秦军。
二更时分,秦军果然发动了第二波攻势。
但与白天不同,这次秦军分兵三路,同时攻击韩王山的东、南、北三个方向。
(艹皿艹 )!
被白起拿捏了。
“主帅!东面告急!”传令兵气喘吁吁地报告。
周临站在中央高台上,冷静观察战局。
东面的喊杀声确实最激烈,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但他注意到,南面的秦军虽然声势不大,却在稳步推进。
“东面是佯攻。”
“调弓弩营去南面,滚木礌石准备。”
果然,当赵军增援南面时,秦军的主力突然转向这个方向。但周临早有准备,一阵箭雨夹杂着燃烧的滚木倾泻而下,秦军的攻势顿时瓦解。
三更将尽,秦军第二波攻势被击退。
周临站在残破的寨墙上,望着退去的秦军火把如萤火般消散在夜色中。
他剑眉微蹙,抬手招来亲卫统领:“速往丹河营传令。”
他压低声音,每个字都重若千钧:“命王容留五千精锐固守西岸,白日减灶半数,夜间倍举火把。令其即刻亲率东岸军卒偃旗息鼓,沿鹰愁涧秘密向韩王山靠拢。待看到韩王山火起,立即冲杀山下的秦军。”
他忽然按住亲卫肩膀,甲胄相碰发出铿锵之声:“记住,大军出发前,叫王容把斥候全部撒出去,万不能让秦军发现他的动向。”
同样的反包围,不一样的是这次更加凶险。
危机时刻,必须豪赌一把。
约莫一个时辰,周临盯着山下秦军营寨,叫来众将。
“集结大军,杀秦狗!”
周临一声令下,赵军将士如潮水般从寨门涌出,火把连成一条火龙,首扑山下秦军营寨。
霎时间,山下杀声西起。
秦军显然没料到赵军会主动出击,营寨外围的秦军仓促应战,一时间冲得七零八落。
“主帅,秦军中军开始后撤!”李门兴奋地喊道。
周临没有半点的兴奋,借着火光望向秦军阵中。
只见秦军中军大纛确实在后移,但阵型丝毫没乱,两侧的骑兵更是缓缓地向左右拉开了冲锋的距离。
骑兵冲锋,战场形势瞬息转变。
两翼骑兵如铁钳般合拢,将冲在最前的赵军先锋部队拦腰截断。黑暗中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火把接连熄灭。
“主帅!”
李门急得双目赤红:“赵校尉被他们围了。”
他话音刚落,赵卓一马首冲,就出了包围圈。
卧……卧……槽!
周临目瞪口呆的看着李门。
“主……”
周临手起刀落砍了冲到面前的秦军,急忙阻拦:“别说话,快去接应赵校尉。”
好不容易跑出来一个,不能再落进去了。
等到李门接应到赵卓之时,秦军的骑兵,复又冲了回来。
“补位!左翼补位!”李门的吼声淹没在金属碰撞的嘶鸣中。
战场己化作人间炼狱。
周临的靴底黏稠不堪,每走一步都像是从血泥中拔起。
他看见一名赵军士卒被长戈贯穿腹部,却仍死死抱住秦兵的腿,首到被另一名敌兵砍下头颅。那头颅滚落时,双目圆睁,牙齿深深咬进秦兵的皮肉里。
这一场厮杀,打了一个时辰,就在周临觉得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东南方突然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