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四下无人,越斐然还没回答,殷红汐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或者,你在这里住过?”
白家虽然不似严家守卫森严,但作为风波城第一大姓,府邸防守也不是盖的,必定自建造之初就考虑过安全的问题,院落布置复杂,木石流水都暗藏玄机,即便巡逻松懈,想要熟悉道路也不容易。做到越斐然这个程度,要么她刺探过白家不止一次,要么她曾经在白家长住。
四海为家的江湖客,偶得机会进一两次白家是说得过去的,可如果在这里住过,那性质就不一样了。你是以什么身份住在这里的?
问归问,谁也没忘了正事,越斐然翻了最后一道墙,她们也跟着翻进去,一落地,杜玉书就察觉到了这里的不一样。太潮湿。虽然打扫得很干净,装潢也还过得去,但一看就不如刚才经过的那些主院受人重视。
于是她猜到这里可能就是越斐然说的西南角院落了,那传说中一朝而起又陡然陨落的天才白雪哀,有可能就住在这里。
越斐然掸了一下衣摆上的灰,笑道:“那何止是住过,我差点就在这儿长眠了。”
不仅住过,还差点死在这儿?杜玉书露出一个看见猪排队跳河的表情,“我个老天,你这都遇的什么事儿啊?”
殷红汐的注意力却跟杜玉书全然不同,“我之前问过你是不是白家人,你顾左右而言他,我现在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姓白?你跟白雪哀,是什么关系?当年白雪哀一战成名的时候,你在不在风波城?”
她这连珠炮似的一问,杜玉书也表情严峻起来,“难道……”
越斐然想知道她能猜出个什么来。杜玉书满脸严肃道:“难道你是白家的私生女!”
“……”
越斐然打一下她后脑勺,“别瞎猜。”
殷红汐暂不知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但她显然也已经对越斐然如今在用的那个身份有所了解,冷冷道:“你如果真是谢映,就不可能是白家的私生女,可你如果根本不姓谢呢。”
面对她们的疑问,越斐然没着急辩解,她转身遥遥指向这偏僻院落中唯一的厢房,凝目细看,依稀能看见最深处微弱的烛光。她道:“急什么?来都来了,先去看看她。说不定看到她后,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杜玉书虽然不解,但这些事横竖跟她关系不深,她心中无惑,最为轻快,越斐然这么一说,她立刻说一声好啊,就率先冲那厢房过去了,越斐然抱着手臂慢悠悠跟上,殷红汐目光在院落中扫了一圈,才也跟去。
这院落作为禁闭所确实很合适,太安静了,哪怕打扫干净也还是有一种荒芜感,巡逻的人很久才路过一次,佣人也是一个都看不到。如果没有那一点烛光,简直就像根本没人住。
杜玉书也放大了胆子,甚至比越斐然先一步到了门廊下,她转头看了越斐然一眼,表情示意:直接进去?
越斐然摇摇头,上前站在门边敲了敲门,“大小姐,睡了吗?”
没想到是这种直接打招呼的方式。杜玉书往后挨了挨,殷红汐在门廊下半点不躲。屋内有桌椅稍微移动了一下的声音,应该是有个人站了起来,接着一道怯懦的女声响起,“阿爹又找我吗?”
越斐然毕竟不是白府的佣人,话音也没经过分毫的伪装,屋内这位十有八九就是白雪哀的大小姐居然完全没察觉,可见观察力也很弱。这短短两句话的功夫,杜玉书已经在心里对她有了个大概的印象:胆小,无能。
越斐然道:“有位故友来找你,大小姐见一见么?”
这故友指的大概就是殷红汐了。屋内那大小姐显然也没太明白,迟疑了一下,但屋内脚步声最终还是响了起来,她自己过来开了门,越斐然侧身让开一步,这闻名不如见面的白雪哀终于露脸了,她第一眼先看见的,是正中门廊下的殷红汐。
统共也就不到十级台阶,殷红汐一步步走上来,神色淡漠地跟白雪哀对视。白雪哀显然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她看看殷红汐,旋即又看见了越斐然和杜玉书,在意识到这三个人都是彻头彻尾的生面孔,且服饰各异以后,终于猜到自己可能是碰到了潜进白府的外人,顿时满脸惊恐地后退一步。
为免她引来人,越斐然抢先一步封了她的穴位,把她从门内拎到了门廊上。
殷红汐本来是有话想问的,至少也要问问她,你是不是认识我。可越斐然那么简单的一记探穴,白雪哀都没有躲开,这已经不是荒废武功能解释的事情,殷红汐想查证的部分答案已经很明显了。这个白雪哀,绝对不是当初在濯缨大会上一战成名的天才,她绝对是个冒牌货!
杜玉书把白雪哀仔细打量,也不禁有点唏嘘。这大小姐虽然没有散报说的“痴肥蠢钝”那么不堪,但也相去不远了,杜玉书不知道她坚持习武是哪年哪月的事情,总之她的身体现在看起来完全没有习武之人应有的状态。肉太多了,而且绵软无力,倒是一张脸拾掇得很好,五官漂亮,肌肤水灵,昏暗光线中依稀可见胭脂水粉的痕迹。这么晚了,还没有卸妆。
她觉得有点悲哀。因为到现在为止,杜玉书觉得自己已经可以相信传闻了。这白雪哀看起来就很蠢,完全有可能做出那种事。
越斐然在白雪哀肩膀上一推,都没用内力,就把她推一个踉跄,跌回屋内,三人陆续步入,杜玉书把门关上。越斐然把白雪哀拎到桌边坐下,道:“我们无意伤你,只是来问几个问题,你要是不配合,我杀你也是抬个手的事。解穴以后不要叫,知道了吗?”
白雪哀都快哭出来了,连忙点头。越斐然给她解了穴,她生怕自己不受控制似的,把下唇咬住,简直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殷红汐叹了口气。
“还好不是你。”她道:“否则输给你这样的人,是我一辈子的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