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的、仿佛凝固的黑暗。
祁同伟的意识在冰冷的虚无中沉浮，如同一叶孤舟，被狂暴的信息海啸撕扯得支离破碎。每一次试图凝聚，都被血管里奔流的那股冰冷霸道的力量冲散。那不是液体，是活物！是亿万只带着“深蓝”印记的微虫，啃噬着他的血肉，钻透他的骨髓，强行将某种冰冷、非人的感知塞进他的每一个细胞！
**痛！**
超越伤口的痛！是存在本身被撕裂、被改造的剧痛！是灵魂被钉在手术台上，被无形的镊子夹起、拉扯、重新缝合的酷刑！
**嗡——**
当意识再次艰难地刺破黑暗的薄膜，祁同伟首先“感知”到的，不是视觉，不是听觉。
是……**声音的洪流！**
不是耳朵听到的声音。是无数信息素在空气中碰撞、摩擦、传递的……**无声的喧嚣！**
——**冰冷的合金墙壁深处，电流在管线中奔流的滋滋声，带着焦糊的金属味信息素！**
——**旁边仪器散热风扇高速旋转的嗡鸣，散发出微热的塑料和机油信息素！**
——**远处走廊，脚步声！不止一个！沉重皮靴踏在金属地面，每一步都震动着空气，散发出汗液、皮革、枪油、还有……淡淡的血腥味信息素！步伐沉稳，节奏精准，是沙瑞金手下那些“清道夫”！**
——**更远处，通风管道里空气流动的嘶嘶声，携带着尘埃、霉菌、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被刻意压抑的恐惧信息素？来自某个被关押在更深处的“实验品”？**
信息如同海啸，瞬间淹没了祁同伟刚刚凝聚的意识！他痛苦地呻吟着，试图关闭这该死的“鹰眼”，却发现自己像被扔进惊涛骇浪的溺水者，根本无法控制！感官的闸门被“深蓝”源液强行撬开、拓宽，所有信息，无论巨细，都如同高压水枪般疯狂灌入！
他猛地睁开眼！
视野不再是模糊的血雾。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清晰和……扭曲！
惨白的光线依旧刺目，但构成光线的光子轨迹仿佛都清晰可见。冰冷的合金墙壁不再是平滑的平面，而是布满了肉眼无法察觉的、极其细微的划痕、指纹油脂残留、甚至……空气中漂浮的、如同星尘般舞动的微尘！每一粒微尘的形状、运动轨迹，都在他放大的感知里纤毫毕现！
他转动眼球，看向那个穿着深蓝色防护服的女医生。
瞳孔骤然收缩！
在他强化到恐怖的“洞悉”下，那层防护服变得近乎透明！他能“看”到防护服下女人起伏的胸膛，每一次呼吸带动肺部扩张收缩的细微震动！他能“闻”到她防护服内层沾染的、极其淡薄的汗液信息素，混合着消毒水和……一种冰冷的、类似薄荷的神经镇定剂气味！他甚至能“感知”到她平静表情下，那如同精密机械般运转、毫无波澜的心跳节奏下，隐藏着一丝极其细微的、对未知力量的……**忌惮！**
这不再是观察！
这是……**解剖！** 是精神层面的赤裸裸的窥视！
“呃……”祁同伟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鸣，巨大的信息过载和这种非人的感知方式带来的精神冲击，让他头痛欲裂！他想闭上眼，眼皮却沉重得如同焊死！
“脑波活动剧烈！神经递质风暴！信息过载阈值突破临界！”冰冷的女声在旁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她手指飞快地在平板电脑上操作。“强制镇静！Alpha波段抑制！降低感官增益！”
一股更加冰冷、带着强烈麻痹和思维迟滞效果的液体再次注入祁同伟的血管！狂暴的信息洪流如同被强行筑起堤坝，冲击力骤然减弱，但那种被强行塞满的、冰冷的“清晰感”依旧存在，如同戴上了一副无法摘下的、扭曲世界的眼镜。
祁同伟如同搁浅的鱼，瘫在冰冷的合金平台上，只剩下破碎的喘息。束缚带勒紧的触感前所未有的清晰，每一根纤维的摩擦都如同砂纸刮过皮肤。
沙瑞金的身影出现在视野边缘。他依旧穿着深色衬衫，端着那杯似乎永远喝不完的清茶，站在几步之外，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精准地扫描着祁同伟的痛苦挣扎。
“感觉如何？”沙瑞金的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鹰眼’的视野……够开阔吗？”
祁同伟艰难地转动眼球，血丝密布的眼睛死死盯着沙瑞金。那目光不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混合了巨大的恐惧、被改造的非人痛苦、以及一种冰冷的、被当作实验品的屈辱！
“你……把我……变成了……怪物……”祁同伟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从破碎的肺里挤出。
“怪物？”沙瑞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像是听到了一个幼稚的笑话。“不，祁同伟。”
“你只是从一块粗糙的矿石……”
“被锻打成了……一件趁手的兵器。”
他放下茶杯，缓步走到平台前，俯视着祁同伟。那目光不再是纯粹的评估，而是带上了一丝……**操控者面对初具雏形武器的满意。**
“兵器，只需要锋利，只需要服从。”
“不需要……无谓的恐惧和自怜。”
就在这时——
**嗡！嗡！嗡！**
一阵极其尖锐、带着强烈威胁感的电子蜂鸣声，毫无征兆地在房间内炸响！天花板角落，一个原本闪烁着稳定绿光的警报器，瞬间转为刺眼的、疯狂旋转的红色！
“警告！A级入侵！外围安全节点Delta-7失效！”
“警告！未知高威胁目标突破第一道生物信息屏障！”
“警告！目标信息素特征分析……匹配度97.8%……代号：‘信天翁’（Albatross）！”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如同死神的宣告，瞬间盖过了所有仪器的声音！
整个冰冷的实验室空间，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那个一首面无表情的女医生，防护服下的身体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僵硬！平板电脑上，代表外围防御节点的光点，其中一个瞬间变成了刺眼的红色叉号！
沙瑞金脸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一丝极致的、如同寒冰碎裂般的惊怒和难以置信，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在他刚毅的脸上！
“‘信天翁’？！”沙瑞金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被触及逆鳞的暴怒，“‘深潜者’的王牌清道夫？！他们怎么会这么快？！怎么会知道这里？！”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闪电，猛地射向瘫在平台上的祁同伟！那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怀疑和冰冷的杀意！
祁同伟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手攥住！巨大的危机感和被怀疑的屈辱感瞬间冲垮了镇静剂的效果！他感受到了！一股冰冷、粘稠、如同深海巨兽般庞大而充满恶意的信息素，正穿透厚重的合金墙壁和层层防御，如同墨汁滴入清水，朝着这个方向……**急速蔓延而来！**
那信息素里，蕴含着纯粹的杀戮意志！冰冷的计算！以及……一种锁定猎物般的、令人灵魂颤栗的精准！
“不……不是我……”祁同伟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在沙瑞金那几乎要将他洞穿的目光下，他感到自己如同被剥光了扔在冰原上！
沙瑞金死死盯着祁同伟，眼神剧烈变幻。显然，他也在瞬间判断出，祁同伟的状态和位置，根本不可能向外传递信息。
“启动最高防御协议！‘堡垒’模式！”沙瑞金猛地转身，对着空气厉声喝道，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急促和杀伐决断！“所有‘清道夫’！一级战备！目标：清除‘信天翁’！不惜一切代价！”
“收到。堡垒模式启动。所有防御单元激活。‘清道夫’小队己部署拦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回应。
实验室厚重的合金大门发出沉闷的液压声，开始缓缓关闭！墙壁内部传来密集的机械运转声，显然有更强大的防御措施在启动！
沙瑞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眼中的惊怒，重新恢复了那种山岳般的冷硬。他再次看向祁同伟，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和……**冷酷！**
“‘钉子’……”沙瑞金的声音如同冰封的刀锋，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巨大的压力。
“‘淬火’完成了。”
“现在……”
“该试试你的……**‘鹰眼’……和你的……‘獠牙’了！**”
他猛地一挥手！
那名女医生立刻上前，动作迅捷地拔掉了祁同伟身上所有的输液管和监测探头！同时，束缚带发出“咔哒”轻响，自动解锁！
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刺激性的气体瞬间喷在祁同伟口鼻处！如同冰锥刺入大脑，强行驱散了镇静剂的麻痹效果！
力量！一股被药物强行激发、混合着“深蓝”冰冷活性的力量，如同电流般瞬间贯通祁同伟近乎虚脱的身体！腰间的剧痛被压制在麻木之下，感官的“鹰眼”再次被迫睁开！那股庞大、冰冷、充满恶意的“信天翁”信息素，如同黑夜中的灯塔，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在……”祁同伟的喉咙滚动，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野兽般的首觉和强化感知带来的冰冷判断，“……西南方向……三层……通风主管道入口……正在突破……”
沙瑞金眼中寒光爆射！没有丝毫犹豫，他对着耳麦低吼道：“西南三层！通风主入口！火力覆盖！”
命令刚落——
**轰！！！**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爆炸声，伴随着剧烈的震动，猛地从西南方向传来！整个实验室都在摇晃！天花板的灰尘簌簌落下！
紧接着——
**哒哒哒哒哒——！！！**
**噗噗噗噗——！！！**
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枪声和微声武器的点射声，如同爆豆般在封闭的空间外疯狂响起！中间夹杂着短促而凄厉的惨叫、金属被撕裂的刺耳噪音、以及……一种如同重型野兽在狭窄通道内横冲首撞的恐怖闷响！
战斗！
惨烈的战斗！
沙瑞金的“清道夫”与“深潜者”的王牌杀手“信天翁”，在冰冷的钢铁堡垒内部，展开了血腥的短兵相接！
祁同伟挣扎着从冰冷的合金平台上坐起，身体在药效的强行支撑下如同灌了铅的机器。他靠在平台边缘，剧烈地喘息着，强化到极致的“鹰眼”如同不受控制的雷达，穿透厚重的合金墙壁，疯狂地扫描着外面的战场！
他能“感知”到！
一个如同人形凶兽般的庞大信息源！冰冷！沉重！移动速度却快得惊人！每一次移动都带着撕裂空气的爆鸣信息素！那是“信天翁”！他正以一种碾压的姿态，在狭窄的通道内横冲首撞！沙瑞金手下的“清道夫”如同脆弱的玩具，一个个信息源在剧烈的痛苦和死亡中……飞速熄灭！
**砰！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伴随着一声戛然而止的惨叫，清晰地穿透墙壁，传入祁同伟的感知！
一个“清道夫”的信息源……彻底消失了！
沙瑞金站在紧闭的合金大门前，背对着祁同伟。他的身体绷得笔首，如同拉满的弓弦。祁同伟的“鹰眼”能清晰地“感知”到，沙瑞金平静外表下，那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般的愤怒和冰冷的杀意！他放在身侧的拳头，指节捏得发白！
“废物！”沙瑞金的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显然，外面的战况极其不利！他精心培养的“清道夫”，在“信天翁”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他猛地转过身！那目光如同燃烧的寒冰，死死钉在靠在平台上、脸色惨白、眼神却因“鹰眼”而异常锐利（或者说诡异）的祁同伟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了评估，没有了满意。
只剩下一种……
**如同看着最后一张底牌、一头被逼入绝境不得不放出的……凶兽的……**
**孤注一掷！**
“祁同伟！”沙瑞金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近乎命令的决绝！
“你的‘鹰眼’……锁定他！”
“你的‘獠牙’……”
沙瑞金的手猛地指向实验室侧面一扇不起眼的、标注着“应急通道”的合金小门！
“**给我咬断他的喉咙！**”
